去洛阳，行程自然少不了龙门石窟，作为中国四大石窟之一，1400多年里开凿窟龛2345个、佛像10万余尊，是世界上造像最多、规模最大的石刻艺术宝库
只是，每日的游人怕是比造像还多
挤在绵延不绝的人流中，灵魂出窍，寻来百年前的老照片，帮着记录此行吧
先上一张现在龙门石窟的导游图，免得挤晕了头错漏
龙门石窟由西山石窟、东山石窟、白居易的白园和香山寺四大景点构成
龙门石窟有两个门， 西北门和东北门
西北服务区距离景区入口800米，东北服务区距离景区入口约2.3公里，都有收费景交车
下了景交车吭哧吭哧沿着伊河走到大石门检票口还有1公里左右
一路上唐装美女多多，伊河边杨柳依依，杨絮满天
《水经注》记载：昔大禹疏龙门以通水，两山相对，望之若阙，伊水历其间，故谓之伊阙
原本龙门山是一个相连的整体，伊水在山南积聚，形成汪洋，时常洪水泛滥
大禹凿开龙门山，使之分为东西两山，伊水穿过两山之间的峡谷北流，自此不再泛滥成灾
龙门石窟的开凿始于北魏，石窟沿伊河两岸分布，精华部分在伊河的西岸，绵延1.5公里，其中有：
北魏石窟：宾阳中洞、药方洞、莲花洞、古阳洞、皇甫公窟
唐代石窟：潜溪寺、宾阳南洞北洞、摩崖三佛龛、万佛洞 、惠简洞、极南洞，和最著名的奉先寺（卢舍那大像龛）
走进大石门，西线精华就开始了
禹王池上泉水如飞瀑坠落
一路前行，本以为的精致、精美、精华没有出现，一路看去，是满满的惊诧
惊诧于石窟的层层叠叠，惊诧于窟中造像的毁之殆尽
几乎所有的佛头都被铲平，有些窟龛里甚至已全无佛像的身影
这是什么样的仇恨，要不辞辛苦做这样的破坏，大大小小一尊也不放过？
因为唐武宗的毁佛运动，因为争夺中原的连年战火，因为民国时期来自日本和美国的境外文物贩子的大肆盗凿
因为发动毁佛，对唐武宗一直没有好印象，直到在一些资料上看到他的不得已：隋唐佛教兴盛，寺院拥有大量田宅，不用纳税、不需负担徭役，导致大量人口出家为僧尼，农业失去大量劳动力、政府税源减少，青壮年出家、朝廷征兵困难、危及国家安全
于是唐武宗下令拆寺庙、毁佛像、强制僧尼还俗
虽然如此，还是觉得，毁坏石窟造像太过偏激
如果说唐武宗毁佛本意是为了社稷，那民国时期龙门石窟的第二次大劫难则完全是因为国外文物贩子的偷盗和当地一些人的私欲
茫然地站在人群里，看着这些毁掉大半的石窟，没有了挤上去的兴致
翻检网上百年前的老照片，就地穿越
潜溪寺，龙门西山北端第一大窟，开凿于唐高宗初年（650-683），曾是唐朝宰相李藩的别墅
传说窟内可以听到溪流的声音，因名潜溪寺
1910年的潜溪寺是这样的
主室供奉七尊佛像，主尊阿弥陀佛，弟子迦叶与阿难，观世音菩萨与大势至菩萨，以及两位护法天王
沿着伊河继续往前走，是宾阳三洞，北魏宣武帝为父亲孝文帝及文昭皇后开凿的皇家第一窟，洞名寓意“迎接出生的太阳”
公元500年开凿，历时24年，计划中的三座洞窟仅完成了中洞，富丽堂皇为龙门石窟之冠
孝文帝迁都洛阳后实行汉化政策，主佛释迦牟尼的服饰不再是云冈石窟偏袒右肩式袈裟，而是改成宽袍大袖袈裟
穹窿顶中央雕刻莲花宝盖，莲花周围有八个伎乐天和两个供养天人
洞壁两侧四层大型浮雕群，共十八组，其中第三层北边的皇帝礼佛图和南边的皇后礼佛图合称帝后礼佛图
老照片
石壁已经空了，20世纪30年代，帝后礼佛图被凿下盗往美国
《文昭皇后礼佛图》现存于纳尔逊艺术博物馆
《北魏孝文帝礼佛图》现存于纽约大都会博物馆
一声叹息，所幸今日的中国虽依旧宽厚、但再也无需隐忍
宾阳南洞和北洞的造像，完成于初唐，在北魏基础上续凿而成
北洞主尊为阿弥陀佛，被称为“剪刀手”佛
这个“剪刀手”其实是一种少见的佛教手印，因拇指风化，食指、中指间隙过大，成了对准镜头的“耶”
南洞是唐太宗李世民四子魏王李泰为生母长孙皇后建的功德窟
这个坐姿有点可爱
宾阳三洞往南是万佛洞，标准的唐代石窟，由宫中二品女官姚神表和内道场智运禅师主持开凿，于唐高宗永隆元年（680年）完工
窟顶莲花藻井分为四层：中心莲蓬，二三层双瓣莲花，外层有一则铭记：大唐永隆元年十一月三十日成大监姚神表内道场禅师一万五千尊像龛
万佛洞正是因为这个题记而得名
主佛阿弥陀佛背后有五十二朵莲花，每朵莲花上端坐一位供养菩萨 ，或拈花沉吟，或窃窃私语，生动娇俏
一万五千尊小佛整齐排列在南北两壁上
每尊大约只有四厘米高
万佛洞洞口南侧有一尊菩萨姿态尤其优美
梅兰芳在参观龙门石窟时被她的形象所吸引，经过艺术加工，运用到了京剧表演中
这是1910年的照片，那时候佛脸还是完整的，下面的石狮子也没有被盗走
万佛洞南侧是长安法海寺僧人惠简为唐高宗和武则天修建的功德窟，惠简洞
武则天称帝前后， 龙门石窟的弥勒造像最盛，比如最著名的卢舍那大佛，造像眉宇舒展秀丽，目光沉静慈爱，面相圆润安详，据说与武则天的样貌极其相似
惠简是奉先寺卢舍那像龛的“检校僧”，因此，惠简洞佛像的神态与卢舍那大佛如出一辙，惠简洞被称为“小奉先寺”
惠简洞往前有个老龙洞，原是天然溶洞，于唐太宗贞观年间至唐玄宗开元年间开凿龛窟
里面的佛像面部多被毁掉，看着就生气，不知道这些人有没有遭报应，佛祖多少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才是
这两位挺可爱，是小区里遛狮子遇见了互相打招呼么
老龙洞南边是莲花洞，莲花洞开凿于北魏孝明帝正光二年（521年），因为窟顶有一朵硕大精美的浮雕莲花得名
中心莲蓬正在结籽，莲蓬外一圈三层莲花花瓣，叠压有序，最外层是忍冬纹圆盘，与莲花浑然一体
人民大会堂的莲花顶就是依据这朵莲花设计的
6个手捧果品、细腰长裙的飞天围绕着莲花飞舞，体态轻盈，姿态飘逸
莲花洞还有龙门石窟中最小的佛像，仅2厘米高，比万佛洞的还小一半，小千佛位于莲花洞南壁上方，精致生动
莲花洞洞口石壁上有明代巡按河南监察御史赵岩题写的“伊阙”二字，不知道他当年看到的龙门石窟是什么样子，应该比我们有眼福
过了莲花洞，重头戏来了，龙门石窟最著名的卢舍那大佛在石崖上含笑俯视众生
奉先寺，大卢舍那像龛，中国石窟中唯一劈开山崖、依崖雕凿的摩崖像龛
唐高宗时期，皇后武则天崇尚佛教，咸亨三年（672年），武则天为奉先寺捐助脂粉钱两万贯
三年后，上元二年除夕，奉先寺竣工，武则天亲率文武朝臣参加主佛卢舍那的开光仪式
佛教中，“卢舍那”意为光明遍照，是“三身佛”中的“报身佛”
民间传说，这尊卢舍那大佛正是武则天的化身，依照武则天本人的相貌塑造而成
座侧《大卢舍那像龛记》中描述：图兹丽质，相好希有，鸿颜无匹，大慈大悲，如月如日
正与武则天自称为上明下空的“曌”字吻合
佛像丰满圆润，眉如新月，嘴角隐约上翘，双目微微向下凝视，有淡淡的喜悦、关注人间的慈悲和洞察一切的智慧
主佛两侧是佛祖的两位弟子，饱经沧桑的迦叶面部已经残破，稚朴憨厚的阿难光头圆脸、眉目疏朗
二弟子两侧是头戴宝冠、斜披璎珞、雍容华贵的文殊菩萨和普贤菩萨
最喜欢菩萨两侧怒目圆睁、威武勇猛的护法神
看着这妖娆的身姿，耳边不由响起80年代迪厅的劲爆音乐
托塔天王一边热舞一边还不耽误抬脚踩住一个小人
挤在人群中仰望佛祖，突然发现从不同角度看，卢舍那佛的神情是大不一样的
一时是威严的大佛
一时又成了嘟嘟嘴的娇憨小女生
一张1910的老照片，那种温柔恬静似乎跟现在的爽利果决又有所不同
后世雕刻卢舍那佛像，都以龙门石窟中的这尊武则天卢舍那大佛为蓝本，只有模仿，从未超越
恋恋不舍地离开，大佛安详地注视着脚下涌动的尘世
阿难跟普贤菩萨正悄悄商议着什么
壁上的小佛向我们摆手告别
奉先寺下面是药方洞
北齐武平六年（575年），一位名叫道兴的人，在药方洞通道北侧石壁面上写下：若不勤栽药树，无以疗兹聋瞽
原意是出资开龛造像，犹如勤栽药树一样，能解除人们的灾难困苦
但此后，人们把道兴碑当作序言，开始在碑的边沿雕刻药方，经年累月，逐渐延伸到窟门以内的前壁上
共雕刻药方150多种，针灸疗法21种，可贵的是涉及的173味药材在农村都能找到
有人推测，药方洞的药方来源，很可能是禅居于龙门寺院的僧人将收集到的药方作为一种善行刻在了洞内
公元984年， 日本医学家丹波康赖在他编著的《医心方》一书中，收录了药方洞石刻药方95种，书中称为“龙门方”
药方洞往南还有古阳洞、皇甫公窟和极南洞
有“ 龙门第一窟”之称的古阳洞开凿于公元493年，是孝文帝为祖母冯太后所建
这一年，北魏王朝迁都洛阳，鲜卑人信奉佛教，有开窟造像的传统，古阳洞是龙门开凿最早的石窟
古阳洞内各式佛龛多达1000余个，碑刻题记800多品，遍布四壁和窟顶
古阳洞的造像具有北魏后期流行的秀骨清像的特征
龙门石窟著名的书法珍品，龙门二十品，古阳洞中就存有十九品
龙门二十品是北魏时期的二十块造像题记，记载佛龛的雕刻时间、人物和目的等等，用魏碑体书写后雕刻在石壁上，是历代书法爱好者临摹的精品
康有为称其：皆雄峻伟茂，极意发宕，方笔之极轨也
皇甫公窟开凿于北魏孝明帝孝昌三年（527年）
开凿此洞窟的皇甫公是北魏时期胡太后的舅舅皇甫度，位高权重
史书载：度寻转太尉，孜孜营利，老而弥甚
贪官皇甫度热衷于搜刮民脂民膏，积聚了雄厚的财力开凿洞窟，造像雕凿精美，规格较高，是龙门北魏晚期石窟中的代表
数一下这尊佛像的左手手指，123456，六指，有说当时的北魏孝明帝就是六指，但无从考证
皇甫公窟南北两壁的礼佛图，是龙门石窟现存规模最大、最为精美的礼佛图，十分珍贵
西线最后一个洞窟，龙门西山最南端崖壁上的极南洞，是盛唐名相姚崇为追悼亡母刘氏开凿的功德窟
三朝元老、“盛世基石”姚崇，虽然辅佐的三位帝王都信奉佛教，但他本人却对佛教持否定态度，曾多次规劝唐玄宗不要过分崇信佛教
正是这位特意叮嘱家人不要在他死后搞佛事活动的人，却为了对母亲尽孝，特意在龙门西山选址，为信佛的母亲开凿了极南洞
这就是“顺应母意，开窟尽孝”的故事
西岸走完了，尽头有座伊阙桥，过桥到东岸，东岸有小石窟、香山寺和白居易的白园
一般都是西岸进、东岸出，单线游览，但是，人实在太多了，也实在走不动了
放弃东岸，走回头路、从西北门离开
网上搜一张龙门石窟晚上的亮灯图作结，希望夜色和灯影可以稍稍弥补一点一个伟大作品被盗取、被破坏留下的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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