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 者 朱荣军
端午假期恰逢“六一”,网上看完龙舟竞渡,窗外依然小雨淅沥,前些日子高达40℃的暑热一扫而尽,突然来了兴致,何不带上家人去傅家河源头——王莽山看看。
下午四时出城,预备走河西过黄石滩入茨沟,妻子调侃:“莫非要夜探王莽山?”考虑到天色不早,便改走高速,半小时后从谭坝出口下高速,一路向北朝王莽山进发。
雨后的茨沟,空气格外清新,刚喝饱雨水的植被,叶片愈发鲜亮。云雾在苍翠的峰峦间飘来飘去,汽车在平整的马路上左转右拐,湿润的空气里,混杂着草木的清新、泥土的芬芳。人在景中看、车在画中行,进到山里,一切都显得静谧而美好。
入茨沟,过景家庄,到东镇,公路顺着河道缓缓上行,五点四十左右,到达傅家河源头——王莽山。
山并不高,走上王莽山革命遗址纪念广场,能看到纪念碑矗立在对面山顶,涌起的云雾将石碑缠绕得若隐若现。广场展陈着一门旧炮,斑斑锈迹似在诉说着昔日的烽火岁月,提醒后人和平来之不易。
在广场边缘,一块上了年代的石碑用玻璃罩着,走近细看,是清宣统元年的“三善同归”碑,记载着王莽山连接汉滨、旬阳、镇安三县,有屯兵记录,通秦达汉,驿路由山岭向下等内容。至此,记忆的闸门倏然打开,我家三代人与傅家河、王莽山这片神奇土地的缘份清晰浮现出来。
王莽山——祖辈经过的商道
小时候,邻居大伯最爱给我讲的,就是当年给我爷爷压挑子(旧时商队队长)贩运丝绸到西安的故事。爷爷是安康远近闻名的商贾名流,在老家牛山院子建有丝绸厂,在城里老西关经营有茶楼、盐铺,常年雇有挑夫往返安康西安武汉等地。大伯年轻时个子大,能文能武,交给他的任务都能如期完成,深得爷爷信任。
大伯经常给我讲,那时他带的挑夫队,每月往返安康西安一次,去的时候走半月,回来时再走半月,王莽山是必经之地。当时的王莽山客栈林立,商贾繁盛,来回都要在此住宿一晚。据大伯回忆,压挑子的路上常有土匪出没,尤其是王莽山一带,一山踏三县,更是土匪横行。每每说到这里,大伯都很得意,因为他带货从没有失过手。
爷爷生活的那个年代,交通不便,丝绸靠挑夫扛,盐靠背,其他洋火、洋具靠骡子驮,西安往返一趟就需要一月。现在足不出户,快递到家,安康融入了西安两小时经济圈,时代不同了,生活更有品质了。

傅家河——父辈的谋生之道
父亲出生在1948年,是和新中国一起成长的一代人。因为家庭成分不好,他一辈子比同龄人吃的苦更多,经历的也更多。记忆里,为了供养我和姐姐上学,父亲总是起早贪黑,风里雨里都在奔波。我上小学时,父亲就在村里第一个开办了魔芋加工厂,建起了石灰窑,烧的石灰石主要用于建房和农村养蚕消毒用,多半销往茨沟、景家、东镇一带。
与爷爷那个时代不同的是,父亲做买卖时,已经开上了拖拉机。据父亲回忆,那个年代都是土巴路,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冬天几乎是碾着冰雪走,险象环生,算是拿命在做生意。每次卖石灰,天没亮就得装好车,石灰边走边卖,遇到魔芋就买了拉回来加工,一个来回至少得一天。父亲大半辈子都在傅家河上游做买卖,如今每每说到王莽山,父亲都要感叹这条河他没有少走,感叹通高速后沿线的变化大。

傅家河——我辈躬耕建设乡村振兴之道
在两代人与王莽山、傅家河的故事熏陶下,从小我就对这几个地名印象亲切。记得上初中时,一年暑假,我和同学到市里批发了一些童装回村贩卖,有一天突发奇想,东镇逢147赶场(集市),我们何不去赶一次?少年意气,说走就走。我和同学骑着二八自行车,后座捆着大货包,骑了一天半才赶到东镇,那是我第一次去到王莽山脚下。
虽然是山沟沟里的集市,这里却依然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我们摆好地摊,就有人上前问价,但凡五元以上的,顾客大多扭头就走,一元两元的,还能弯下腰拿上扯扯看看,或许是生面孔没人光顾,又或许是货不对路吧,来回骑了几天车,卖的不到三件,想想这次骑行王莽山,也是年少时一趟难忘的社会实践。
成年后,也去过几次王莽山,看景或是游玩,这次再去,感受大不相同。尤其过东镇后,平整的水泥道路在山脚蜿蜒,路两旁农户的门前收拾得齐齐整整,几处小木桥通向河岸的民宿,路灯上火红的五角星指引着王莽山的方向。近处是小桥流水,远处是烟雨人家,柿子、桃核等各种山果争相挂枝,好一卷和美乡村图景。
当我再次站在王莽山顶,看到雕刻着“傅家河源头”五个红色大字的石头时,思绪纷飞。这条河流曾托举过我家三代人的生计,淙淙的河水里,记录着爷爷的挑夫队、父亲的致富梦,还有我当年赶集的飞鸽牌“二八”大杠。而今,祖辈的肩挑背扛已经成为历史,王莽山的涓涓细流汇聚到黄石滩水库,成为城区几十万百姓的水源地。
当暮色漫过山顶的“三善同归”碑,“源头”一词格外清晰地占据上我的心头,这里不单是傅家河的源头,也不单是黄石滩水库的源头,它也是我家三代人繁衍生息的源头。这里流淌的何止是一条河,它分明是流金的岁月,载着几代人的奋斗与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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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 辑 杨居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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