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土,这名字听着就是不平常,路边村落,历史比吉林城还早?啊,康熙六年,公元1667年,吉林市地名志这么说,民国版《永吉县志》也不矛盾,统计到民国时村里有210户,包括西沟和南三姓这两个小屯。和柳蒿菜沟并列第一,永吉县第三区,这个数据是1930年代做的,也算靠谱。到底咋回事,这村子怎么这么大?
话说清代建的村落不少,可大红土村的满族痕迹好像更深,有关帝庙做信标,民国那会儿还有。庙建在道光二十年,也就是1840年吧,据志书说有二十六弓长,二十弓宽。不是武器,是丈量地块的木尺,每弓五尺,算下来约一千四百来平方米。可惜后来改成了学校,庙没了,只剩下个地名。人没了,屋还在不在?
关于大红土这个名字,流传最广的说法,是当初有人在南岭上掘出块红土,像木匣子似的,大家觉得新奇,就叫红土匣,后来又念成了红土霞,因为村子大、小分两个,后来老村叫大红土霞,简称大红土。这个解释我一向没信服,含糊搪塞嫌疑太大,感觉就是给村名套个由头。这样就算交差了?
村里实地土壤是白浆土,不是红色。地势丘陵,土壤暗色腐殖层,灰白次表层,这个和“红土”的称呼其实对不上。难道是另有说法?融合满汉文化的历史背景,在地名传承上会不会掺杂了更复杂的音变和误传?对比口前、五里河、欢喜岭这些地方名,满语音变汉语时,往往跟原意就没啥关系了。
就此事我请教了金标先生,满语专家,他听了后说:“红土霞音近满语酒杯hvntahan、管领hontoho,不过,一个是酒杯,一个是管领,和当地情况并不搭界。”仔细斟酌,酒器、官职不太靠谱。再查查,“大红土霞”的整体发音倒像满语“dahvn tuha”,意思是“层叠倒木”。吉林市地名词典和村里老人也证实,当地原来是红松林地,地面枯木横陈,清初满族人命名区域时确实有个“倒木为标”的习惯。这样推的话,“红土匣”就有点根了。
不过麻烦的是,地方史料里单独记了“红土霞”,组合用的“大红土霞”显然是汉人的二次定名。倒木是倒木,匣子是匣子。那原始地名到底是啥?疑点没断。转折来了,有一天翻资料,发现满语里“果松”读holdon,和“红土”接近,同时,果松就是红松。是不是一开始就被忽略了?早期没查到果松的满语词,只找到松树jakdan和落叶松isi,这回一比,红松等于果松,满语holdon与红土谐近。这样一来,“红土霞”就更像是满族人对满地松针松子的叫法,土字是红松,霞可能是松针或松子,民间误传后才有此名。
更细一层,霞发音和松针sada或松子huuri有可能相关。上世纪搬迁过来的汉族,听满人讲“holdon sada”,就念成“红土霞”,加上有大有小,变成了大红土小红土。地名讹变的路径也挺清楚,基本是先有原住民命名,后来的汉族跟着音变、意会,最终又添上自己的注释。
但全把“红土霞”挂到满语holdon上又不完全靠得住。我不会满语,顶多凭词典和金标先生的分析做判断。也没法肯定完全是果松音变过来的。“红土匣”故事又流传百年以上,村民都信其有。但果松说法文献上没绝对把握。
自认,大红土是满汉双语混成的地名,有源、有流、有讹传。典型本地风味,兼容传统、融合后人的新解。也许有天能挖到早期满汉对话记录,一锄头下去说不定又翻出新解释!
从行政区划上说,原来大红土属永吉县。1958年归吉林市郊区孤店子乡。1992年又划入船营区沙河子乡。1999年沙河子乡变越北镇。2011年又并入高新北区新北街道,和南三道、张久、烟达木这些村归一起。近几年,村南边搞职业教育园区。
2018年春,吉林机电工程学校、吉林省城市建设学校等10所中专院校迁入大红土南侧,建职业教育园区。2021年吉林通用航空职业技术学院成立,省政府批的。园区地址正是传说“红土匣”的地方,也是最后的松林地带。树木没了,树人来了,这地方风水还真有点玄。
要是真挖出那块“红土匣”,估计装的也不是啥宝贝,而是一个预示——地方要变形、改头换面了?人都在追风水,其实就是想赶上运气,换个说法就是时代淘汰掉旧土,兴新地。
说到底,这块土不管红不红,不管“霞”是松针还是匣子,关键是这里曾经种种变迁。满族人立名,汉族人附音,政府换区属,学校搬进来。各路人,多路故事,每个阶段都有不同的坐标系去定义它。
有意思的是,关于地名的由来,大家各执一词,说“红土匣”,说“果松”,也有人直接不信这些,全当茶余饭后瞎聊。可是官方志书又一本本真真地记着,大红土自康熙年间已成村落,到民国已是县里大村,这个数据又没错。
有人说区域开发、行政变动才是地名变迁的主因,只要政府文件盖章,啥名都能改。但有的老人坚持,名字就是老辈人念过来,或许就该是红松地。社区干部说:“地名上报归民政,村里哪年换名字是有文件的,”很官方,可实际上村里人都还习惯老称呼,新街道名、镇名用惯了还会绕嘴。
网络调查显示,2018年职业教育园与大红土的居民结构变化,由全部农户变成部分教职人员和进城学生比例突出,原村民迁出率达39%。这个数据与吉林市高新区发展规划相符,城市边缘吸纳教育资源同时,也加速了原乡文化的逐渐淡化。
但也不绝对。有人说,学校搬进来反而让原地名变得有“历史气质”,原村的地名被学院学生编进创意短视频里,流传到微博、B站等平台,反而火了一把。有个自媒体号,讲过“红土霞”的土壤成分,还胡乱扯到法国波尔多红酒,这种混搭热度确实也能成就审美新趣。
不过再问80后村民,地名早变得不打紧,关键是生活色彩不一样了。原来男女分屯,大伙种地,现在一半年轻人直接住校,村里连理发店都变成了快餐厅。这种变迁,有乡愁味,但也没啥遗憾。
我始终觉得,大红土村的故事,就是吉林边地的时代镜像。名字是杂糅、音变,是误传、也是被动变革。历史、语言、地方土壤、行政政策、学校搬迁,这些东西都不是一条线穿下来,反倒像是满语、汉语、民间传说、官方文本交错,谁也没有全对,哪能全信?
消失的松林早已换成教学楼。村里新建公交站挂着“大红土”牌子,可进出的人十之八九不认识这里的老土壤。村史断了,街新了,每个路过的人都能给村名编个由头。
至于那块红土匣、层叠倒木,满语果松、霞,谁也没法定论。很多旧事并不完美,也不需要仔细算。村子继续,人名改了,土壤依旧。
大红土,这么一个名字,从古到今,变里透着融合,杂里包着新意,至今没个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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