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香港的武侠歌曲,一定避不开最经典的那首。
《沧海一声笑》。
“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这首歌也是电影《笑傲江湖》的主题曲,电影中最经典的镜头莫过于令狐冲、刘正风、曲洋这三个老男人在小船上合唱的场景。
其实这三人有幕后代唱,代唱者是许冠杰、黄霑和张伟文。
作为香港四大才子之一的黄霑,正是这首歌的作者。
而电影取材于同为香港四大才子之一的金庸的作品,《笑傲江湖》。
《笑傲江湖》的故事,便是以恒山派的视角展开的。
恒山派最出名的人物,有两个。
一个是令狐冲。
一个是仪琳小师妹。
当仪琳小师妹爱上了令狐冲,便锁进了一场注定无果的执念。一个行走江湖,踏破世间纷争,一个静守恒山,期盼那个再无归期的名字。
于是,爱恨情仇,江湖陌路,仪琳小师妹一生都在恒山独守红尘的那一盏灯。
这就是金庸小说《笑傲江湖》关于恒山的故事。
当然,金庸小说的最大特色就是不架空历史。
五岳,在金庸小说里是五大门派。
其中北岳恒山派,便是主流的道教全真派圣地。
恒山归为五岳,纯粹是为了凑数的,级别只是4A,也说明了它其实一般般。
为什么选中了它呢?
明末清初改的。
其实古北岳恒山本尊在河北曲阳,叫大茂山,明朝迁都北京后,大茂山在北京之南,他们认为大茂山不够北,嘉靖二十五年,就默认山西浑源的恒山为北岳,但是没有正式确立,直到清朝顺治十七年,正式下诏确立,才算经过官方认定。
但是,改北岳,没迁北岳庙,所以北岳的祭祀活动一直在河北大茂山的北岳庙进行,导致现在很多人很困惑,北岳庙和北岳恒山竟然在两个省?
就是这么奇葩。
其实,曾经的南岳衡山也一样。
古南岳是安徽的天柱山,同样是因为中原王朝势力范围向南扩张,使得天柱山相对不那么南,所以改南岳为湖南的衡山。
说白了,因为朝代地盘范围的扩大,东西南北的相对概念发生了变化,地理的原因。
恒山是五岳里最好爬的,虽然海拔2000多米,其实是相对海拔,游客中心都已经海拔1200米了,基数本来就高,所以坐观光车到游客中心爬2公里就到山顶了。
台阶也不陡,而且是隔一段台阶,有一段平路,上到80岁,下到3岁,都可以轻松完成。
我这次就遇到一个88岁的老太太,拄着拐杖也爬到了山顶。
所以,只有不敢想,没有做不到。
单纯为了来爬恒山,不值当。
一般都是爬恒山和登悬空寺一起。
我是第一天从深圳出发,先飞到太原,然后花10块钱坐机场巴士到太原南站,接着坐动车到大同,到大同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半了。
就在大同找了个酒店住了一晚。
顺便在大同简单的city walk一下。
大同的城建,真的很牛逼。
主干道基本都是双向六车道,而且有专门的非机动车道和人行道,都很宽。
大同的城市绿化也没得挑,我认为比省会太原更精致。
我的印象里,大同应该是黑乎乎的,毕竟是挖煤的。
但是,出乎意料。
大同有很多新能源产业,比如风电场和光伏发电站。
路上、山上,铺了很多光伏板。
整个城市完全不像西北城市的概念,非常现代化。
从2008年开始,这个古城完全改头换面,变成了现代之城。
不过,我还有一个感受,就是这个城市的购买力,完全消化不了这么多的存量房。
特别是在平城区,大量的新建商品房,但是入住率非常低。
平均房价却8000元一平。
吃碗普通的面,也很贵。
大概是因为人流量低,价格若不上去,维持不住高额的租金。
其实大城市和小城市的生活成本并没有本质的差别,唯一的差别可能就是房价。
大同的面食,和我理解的有偏差。
特别是爬完山返回大同的那晚,我在一个面馆要刀削面,呈现在眼前的却是圆形的黄面条。
没把我气死。
我临走时特意看了看店招,才发现是大同削面,少了个“刀”。
操,是我眼瞎。
这是一家很小的老夫妻面馆,在一个无人入住的小区楼下安静运转。
老头负责掌管轧面条机。
老太太负责从滚水中捞面。
每次一勺,恰好是一碗的量。
她不急不躁,把面捞起、甩水,落进大瓷碗里。再从汤桶里舀一勺热腾腾的黄亮汤头,泼在面上,便是一碗完整的面。
简单的小买卖,却藏着一种生活逻辑,面从机器出,落入沸水,再经由她的手,变成一碗热面,送到食客面前。
每一个动作里都是日子流过的声音。
不惊艳,却刚刚好。
大同所有能找到的面馆,基本都是这个模式。
至于好不好吃,反正我觉得一般。
这种面,像一种迁徙后的妥协,就像当年山西人走西口,去内蒙古讨生活,是物质匮乏年代下的应对方式,是效率与性价比优先的产物。
今天的大同人,可能早已不必走西口了,但这碗面还在。它不是为了追求好吃,而是为了维持某种生活方式的惯性。留在家乡的,继续做着最朴素的面食营生。不是要做出多传奇的味道,只是想把日子煮热,像汤桶里翻滚的水,热腾腾地活着。
生活很苦?
可是有人在替你甜呀!
大同的天气,晚上和白天是不一样的。
白天,很热。
晚上,刮土。
这是每日例行的自然规训,出门吃个饭回来,头发里能积一层细尘,衣服上也静电十足,像刚从矿井出来。
哪怕如此,有些小区门口散落的烧烤摊上,也有几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撸串喝酒,风中的沙砾根本与他们无关。似乎越是在这种不可居的环境中,人越要找点可活的理由。
第二天一早,我从大同坐901-1路公交车去浑源县。
车程70公里左右,大约1个半小时。
票价15元。
我在茉莉公馆等了半小时,才终于等来了这趟老式的城际公交。
车上,除了我,全是老头。
这一车的老头,一车的生活旧节奏,就像是一个移动的博物馆,藏着某种被城市遗忘的北方日常。
公交车穿行在大同通往浑源的道路上,两边的杨树林成排而立,五月的新叶,风一吹,沙沙作响。
一种极其日常的绿,不惊艳、不梦幻,却有种生活就该是这样的平实感。
公交车一路往南,窗外的杨树林像一排排沉默的观众,目送我们缓缓驶入五月的山路。
沿途的山默默退场,线条圆润。阳光斜照在山体上,浮出些斑驳的岩石与黄土的裂缝。山腰处偶尔有几个不大也不规则的黑洞,据说埋的是人的骨灰。
洞口散落的花圈,预示着一个人的一生被安静地封在里面。
这是一种沉默的归宿,人死后,连同这些山,都成了大地里最静默的叙述者,像这趟公交车路过的每一帧风景,都在说,你,终将归于山林。
这里的死,不是终点,而是生活继续流动的另一种形式。
上午八点半,顺利到达浑源汽车站。
我在停车场遇到一个也来爬恒山的哥们儿。
他问我,你是去恒山吗?
我说,是的。
他说,从这里怎么去恒山?
我说,应该有摆渡车吧。
他说,那我们可以一起拼车去。
停车场,有个大爷,问我们,去恒山吗?
那哥们儿说,是,这里有没有直达车?
大爷说,没有,要去后面的游客中心,20块钱。
他说,瞎说,打车才10块钱。
大爷说,骗你干啥?
他对着大爷不停地摆手,说,我不跟你说话,我不坐你车。
大爷说,我又没车,你想坐我也没有,爱信不信。
他说,咱俩别对话,我不坐,不坐。
说完扭头跟我说,我刚用手机查了,才5公里。
我说,这里应该没有网约车。
于是,一起又倒回去,往县城的游客中心走。
没走多远,路口遇到一个卖手抓饼的小摊儿。
他问我,你吃早饭没?
我说,没有。
他说,我也没有,我去买个抓饼,中午当午饭。
接着,就去问摊主,抓饼多少钱?
摊主说,七块。
他说,我要一个。
摊主开始煎饼,摊主给他做了一个。
我在他后面看着。
他扫完码,接过饼,顺手装进了自己包里。
然后转头跟我说,好了,走吧。
人与人之间的界限,是自然形成的,不是恶意,而是一种深植于内心的计算方式,我负责我自己,至于你,我们只是萍水相逢。
人和人,看似走在同一条路上,其实走的是各自的坐标。
边走边聊。
他说,你从哪里来的?
我说,深圳。
他说,我也是。
我说,你做什么工作,这么闲?
他说,我辞职了,出来玩好多天了,明天看看是去五台山,还是去北京玩。
我说,真好。
他跟我聊的全是穷游模式。
比如,是怎么从深圳坐硬座到的山西,或者怎么省钱去的嵩山,或者住几十块钱的旅馆。
如此,云云。
对此,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
如果是大学生,可以理解。
而一个成年人,辞职穷游,就显得很可疑了。
旅行不是比赛谁更苦,也不是把穷困包装成勇敢。
否则,无论你走多远,看到的仍然是自我投射的幻象。你逃不过生活,只是在用一张张车票,临时延迟面对它而已。
穷,不是问题。
但若你的路径选择,始终停留在如何节省,而非如何增长,那就不是探索,而是成本焦虑下的消耗。
甚至,因为穷,会导致思维模式也是穷的。
在游客中心排队买票时,他在我前面,售票员问,去悬空寺还是恒山?
这两个地方虽然挨得很近,但票是分开的。悬空寺入园15元,若想登临,还得再加100元,总共115元。恒山则是45元整,另加摆渡车费用20元。
他显然没提前查过,一边低头摸手机,一边听售票员报出“115元”时,整个人明显愣住了,仿佛刚被当头一棒。
于是,质问道,多少?
售票员说,入园加登临,115元。
他说,怎么这么贵?网上不是才几十块钱吗?
售票员说,那是恒山的门票,45元,是另一个景点。
他说,那我去恒山,不去悬空寺,我只买恒山的门票和摆渡车的车票。
售票员显然有些不耐烦了,说,恒山45元,摆渡车20元,一共65元。
我在他后面说,来都来了,悬空寺不看一下?
他说,算了,太贵了,我不去了。
我说,我想去。
他说,你去吧。
原本我是想帮他买一张的。
但是,我没有。
因为,他买手抓饼只给自己买了一个,仅仅7块钱,让我对他有了新的认识。
其实,他即便是给我买一份,我也会给他钱的。
但是,他内心里认为,萍水相逢,买了就吃亏了。
这就是,心穷。
是怕吃亏的心态深入骨髓。
一个人真正的贫穷,不是缺钱,而是缺掉了那种与世界连接的能力。
打工人和老板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有没有主动付出的意识。
许多打工人的惯性是什么?
是等、是比、是怕吃亏。
理论上,最稳妥,最安逸,也确实差强人意。
而逃逸出这条轨道的人,不论最终是老板、合伙人,还是失败者,他们至少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可自由支配的时间,一个人的可支配时间一旦被剥夺后,从此就没有了生机,只是为了生存而活着而已。
没有时间的人,是无法思考的,无法思考的人,是无法成长的,而无法成长的人,只能被动等待安排,被动接受命运。
我猜测这哥们儿在工作中也可能因为自己的心穷,错过很多机会。
主动一点没什么丢人的,这也是打工人跨不过去的槛,总希望贵人平白无故的出现,你连主动这个动作都没有,贵人怎么可能看见你?
你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花小钱去链接一个可能性,是最四两拨千斤的事情。
不是说遇见什么大腕才叫贵人,人生轨迹也不一定要大改,小改也是改,哪怕遇见一个比你稍微高一点点的人,有一些思想碰撞,也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另外,辞职旅游只是一种消费行为。
消费没价值,创造才有价值。
人总有一个误区,认为见世界的方式就是旅游,哪怕是穷游。
没有钱的时候旅游体验是很差的,坐几十个小时的硬坐,住青旅,门票也不舍得买,也吃不好,也住不好,能体验到什么?
大货车司机跑的比谁都远,然而并没有什么特别高的见识。
稍不顺心就想辞职旅游,只是说明厌倦了当下的生活模式,即便重新工作,依然会像钟摆一样来回循环。
单纯的旅游只是一个消费行为,而不是创造行为,只有创造带来的阈值快感,才历久弥香。
恒山的摆渡车,比其他地方好的一点是,可以循环一圈。
全程只需要20元,无需重复购票。
登临悬空寺为什么额外收100元?
因为维护成本太高了。
悬空寺什么时间建的?
北魏时期。
也就是常说的魏晋南北朝时期。
为什么不塌?
因为承重结构是横梁,三米的横梁,有两米嵌入在山体里,而不是大家看到的外面的立柱。
外面的立柱,只是心理作用,给游客安全感。
北魏在山西建了很多佛寺、佛塔、石窟,比如云冈石窟,毕竟北魏的都城平城就在大同。
所以,大同,也叫魏都,大同现在还有个平城区。
北魏到了后期才迁都洛阳,又凿了龙门石窟。
国内现存的很多佛教类建筑,基本都诞生于魏晋南北朝时期。
悬空寺登临,是有人流量管制的。
一次只放40个人上去。
庙小,路窄。
据说,李白和徐霞客都曾登临打过卡。
李白说,壮观。
徐霞客说,天下巨观。
悬空寺脚下就有这么几个字。
其实上面有什么呢?
除了石佛象,貌似也没啥。
有一个历下房守士题的“公输天巧”的石刻。
什么意思呢?
公输,是鲁班。
意思是悬空寺像鲁班的手笔,精妙绝伦。
悬空寺是个杂庙,儒释道都供奉。
最为人所知的,是吕洞宾,上面有个纯阳宫,就是供奉吕洞宾的。
而恒山最为人所知的,是张果老。
其实,这俩都是神话传说中的人物。
名山名寺要不弄点神话色彩,怎么让人心驰神往?
所以,才有那句,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悬空寺也是去年最火爆的游戏《黑神话:悟空》的取景地。
这游戏的老板冯骥原来也在深圳,后来去了杭州,他说了一句,踏上取经路,比抵达灵山更重要。
在一个行业沉淀了20年才开花结果,只能说是极致热爱。
类似性格的人,就是拍《哪吒》的导演饺子。
人只能在自己的长板和热爱之处发光发热。
我从悬空寺下来后,就坐摆渡车去了恒山。
从恒山牌坊到登山处,有6公里的盘山路,摆渡车可以直接送到登山入口。
所以,真正的恒山徒步登山路,只有2公里。
一个小时登顶,绰绰有余。
景色一般,没什么看点。
恒山也是五岳里小孩和老人最多的山。
爬完山,下山途中,电闪雷鸣。
我刚坐上回县城游客中心的摆渡车,就开始下起了暴雨。
下午4点,到达游客中心,而后在游客中心花40块钱拼车回大同。
神奇的是,出了浑源县,天就放晴了。
像是跨过一道看不见的气候分界线,前一秒还灰蒙蒙的天空,下一秒就湛蓝通透。
迈入大同,道路两侧的杨树开始出现,一排排,笔直挺立,风吹过时,树叶翻面,银白色的叶背在阳光下闪着微光,一片接一片,像涌动的浪。
这样的杨树,山西太常见了,几乎成了一种地理性的秩序,为这片粗粝的土地平添几分温柔。
第三天的回程,只是把第一天的去程倒了带。
从大同到太原的动车上,竟然鬼使神差地听了列车售货员的忽悠。
花了126块钱,买了三包平遥牛肉。
哎,被催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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