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街夜市。甘曜毓
暮色浓稠，夕阳的余晖所剩无几，武威城里的明清街却亮起了一盏盏灯，像是谁家灶膛里残留的暖烬，又像那久远年月里未曾熄灭的微光。我踩上那青砖铺就的街面，砖缝里沁着些微凉意，仿佛深埋着几百年商旅的驼铃叮当，又渗出丝缕人间烟火的暖意。
走进热闹无比的明清街夜市，各式各样的小吃让人应接不暇，商贩们吆喝声不绝于耳，高昂的嗓音仿佛有着魔力一般，让人忍不住想停下脚步，给商贩们一个满足自己口腹之欲的机会。
街口西侧的铁板炒羊肉算得上是武威的特色小吃之一，记得儿时这对夫妻是在西郊公园摆摊，夏天坐在西郊公园内的茶摊上，饮一杯三泡台，吃一盘铁板羊肉，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如今这对夫妻依旧在明清街夜市操持着自己的老本行。
被滚烫的铁板炙烤后的肉片滋滋作响，油花在铁板上雀跃不止，老板手中的铁铲翻飞，铁器与铁器相撞发出的声响如同敲响我的味蕾之钟，羊肉的油香和调味料的辛香被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我牢牢地困在摊前，动弹不得。
再往前走几步，一口翻滚着油泡的大锅又绊住了我的脚步。金黄的小面团在热油里沉浮、膨胀。守锅的妇人眼疾手快，长筷拨弄间，糖油糕便已捞出沥油。刚出锅的滚烫直灼手指，咬开薄脆的外壳，内里软糯的甜香夹着温热的糖汁便流溢出来，“扑哧”一声，仿佛在口中炸开了一朵小小的、甜美的花。那糖油糕的甜意裹着热烫，直烫得舌尖微微发麻，却有种令人甘心沉溺的温柔——原来甜与烫交缠，竟能酿成这般安慰灵魂的滋味。
当然，在武威的小吃街上又怎么会少得了“常驻嘉宾”——烤羊肉串的身影呢？继续深入明清街，倏地，一股粗犷的焦香扑面而来。那是羊肉串的摊子，炭火正旺，红红的火舌舔舐着铁架上的肉串。油脂滴落，“滋啦”一声，腾起一阵带着肉香的青烟，飘散在人群的头顶，像是献给尘世的香火。摊主是一位看起来年长我三四岁的年轻人，目光炯炯，动作麻利。只见他手臂一抬，孜然、辣椒面、盐粒如星子般从指缝间簌簌落下。我接过一串，肉块烤得焦香四溢，咬下去，滚烫的肉汁裹着粗粝的香料在齿间迸裂，西北羊肉特有的浓烈野香直冲肺腑，带着一种原始生命力的酣畅淋漓，在胸中撞出回响——这粗粝的香，是塞外风沙的魂魄。
得到了美食的慰藉后，才后知后觉黄昏竟已悄然退场，一轮明月悬在城门楼顶端的夜幕之中。夜色里城楼好似一位魁梧的大将，守护着眼前这川流不息的灯火人间。明清街夜市的灯火映红了一张张幸福的脸孔，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周遭的喧嚣，只留下食物与炉火的暖意，在古街的夜色里弥漫开来，无声地滋养着往来的人们。这腾腾热气与喧闹声浪，将冷硬的夜推得远了些，人间的暖意便如此粗粝而真实地弥漫开来。
在长街的烟火里，我们咀嚼的，分明是千年未改的滋味，是凡俗日子里的炉火，在亘古的城楼下映照出永恒的人间温存。
作者：景琛
来源：武威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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