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水,我听见了云的呼吸——川西藏着一片会唱歌的山》
(拍摄于羊茸哈德)
你听过云在唱歌吗?不是风穿过林梢的簌簌,不是溪涧撞石的叮咚,是那种裹着草香、浸着松涛,像被雪山融水洗过的清越调子,从云层的褶皱里漫出来,轻轻叩击你的耳膜。
我站在黑水的山梁上时,正撞见了这样的时刻。九月的风还带着夏末的温软,却已有了秋的清冽,它卷着云雾从峡谷深处涌上来,先漫过了脚边的草甸——那是山腰上一块被上帝偏爱的翡翠,几顶藏式木屋像散落的星子,白墙红窗在绿毯上跳着轻快的舞。再往上,云雾攀住了森林的肩,深绿的冷杉林瞬间成了浮在云海上的岛屿,松针上的露珠坠下来,碎成一串银铃似的响,惊得云絮慌慌张张地飘,于是山巅的轮廓时隐时现,像一幅被水汽晕开的淡墨画。
而峡谷里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蜿蜒的小路是大地的皱纹,从山脚一直“长”向云端,偶尔能瞥见背包客的红背包、骑马人的藏袍角,像流动的色块,给寂静的山林添了几分烟火气。再往远处看,连绵的群峰像被巨人揉皱的绿绸,有的覆着厚雪,有的挂着云瀑,最妙的是那道藏在山坳里的峡谷——两侧的山崖陡峭如削,谷底却铺着星星点点的野花,一条公路像条黑色的缎带,在花海与岩石间忽隐忽现,听说顺着它开下去,能直抵雪山脚下的村庄,那里的青稞酒里都浸着云的味道。
最让我屏住呼吸的,是头顶的天空。蓝得透亮,像被水洗了千百遍的玻璃,大团的白云却堆得极厚,边缘泛着蜜色的光,仿佛是谁把刚晒过的棉絮揉成了山形,轻轻搁在天幕上。风一推,云便流动起来,刚才还压在山尖的雾团,“呼”地散成丝缕,露出半坡的金莲花,黄得晃眼;转个身的工夫,云又聚拢来,把对面的山尖裹成奶油蛋糕,只留下一棵松树的尖儿,像插在奶油上的蜡烛,摇摇晃晃的,可爱得让人想笑。
就在这时,那歌声又响了。起初很轻,像牧人甩鞭的脆响,又像经筒转动的低吟,渐渐清晰起来,混着风的呼吸、云的私语,还有远处木屋里飘来的酥油茶香。同行的藏族阿姐说:“这是云在唱歌呢——黑水的山太高,云住得太近,它们每天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就把心事唱成了歌。”
忽然懂了,为什么那么多旅人愿意为一场黑水的云停留。这里的山不只有雄奇,更有温柔;云不只有缥缈,更有温度。它把峡谷的险峻酿成了诗意,把高原的辽阔熬成了烟火,连风里都裹着“来了就不想走”的甜。
下山时,我捡了片松针夹在笔记本里。后来翻到它,才发现背面不知何时沾了一小片云絮——大概是被山风裁下的,云的歌里,藏着整个川西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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