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那条不肯断流的河，写给那群不肯失忆的人
一、遗忘的潮水，正淹没别人的岸
在尼罗河的黄昏里，我看见夕阳把金字塔切成两半：一半是镀金的外壳，一半是风化的内脏。导游说，法老的咒语早已失灵，游客的脚步声比沙尘暴更锋利。
在两河流域，我踩着被炮火震裂的青砖，砖上楔形文字的笔画像被折断的芦苇。旁边，一架无人机正直播废墟上的落日，弹幕飘过：“好赛博！”
在印加古道，我听见山风穿过马丘比丘的石缝，发出空洞的哨音。那声音像一句被遗忘的母语，没人能翻译，也没人想翻译。
世界正在用“打卡”的方式告别历史，用“滤镜”的方式告别苦难。
可我转身回到中国，回到洛阳，回到长安，回到那些连名字都被岁月磨出老茧的地方，却听见另一种声音——
是甲骨在龟甲上开裂的“啪嗒”，是青铜在鼎身里冷却的“叮铃”，是竹简在火堆里卷曲的“哔剥”，是宣纸在毛笔尖下呼吸的“沙沙”。
它们齐声说：
“我们不肯忘。”
二、不肯忘，是刻在血脉里的倔强
历史对别的民族，是博物馆里的标本，是教科书里的插图，是旅游经济的流量密码。
历史对中华民族，却是骨髓里的铁，是血肉里的钙，是眼泪里的盐。
当亚历山大图书馆的灰烬被地中海的风吹散，我们正用李斯的小篆，在琅琊台刻下第一块功德碑；
当玛雅祭司的鲜血被尤卡坦的烈日蒸干，我们正用司马迁的汉简，在蚕室里写《史记》的最后一页；
当罗马斗兽场的欢呼被阿尔卑斯山的雪覆盖，我们正用蔡伦的纸，在洛阳坊间拓《熹平石经》。
别人把历史做成标本，我们把历史酿成血液。
于是——
- 屈原投江的波纹，在每年端午的粽叶上重现；
- 杜甫草堂的秋风，在今夜成都的雨脚里延续；
- 岳飞脊背的刺字，在今日军校生的迷彩服下发烫；
- 林则徐虎门销烟的硝味，在明天珠海航展的尾焰里回响。
不肯忘，不是怀旧，是活下去的方式。
三、信仰的形状，不在寺庙，在饺子
世界给信仰分配了标准答案：
- 要有十字架，要有穹顶，要有经文，要有唱诗班。
我们给信仰写了另一套注脚：
- 要有饺子，要有鞭炮，要有家谱，要有印章。
除夕夜，那碗饺子必须在零点前出锅，像一场对时间的拦截；
清明那柱香，哪怕隔着海峡，也要在祖先的名字前点燃，像一场对空间的折叠；
中秋那块月饼，被母亲掰成四瓣，分给四个不能回家的游子，像一场对团圆的量子纠缠；
重阳那杯菊花酒，洒在祖坟前，像给时间加了一层琥珀，让死亡也开出金色的花。
外国人问：“你们的神在哪里？”
我们指了指厨房：“在蒸汽里。”
指了指门楣：“在春联里。”
指了指血脉：“在姓氏里。”
指了指胸口：“在‘不敢忘’里。”
四、文字，是中华的骨髓移植
当楔形文字变成风化的泥砖，当象形文字变成罗塞塔石碑上的谜语，当玛雅文字变成丛林里的青苔，
我们却在用毛笔、用钢笔、用键盘，一笔一划地把时间缝进纸纹，把记忆敲进芯片。
王羲之写《兰亭序》的那天，曲水流觞，酒酣耳热。他并不知道，这一篇草稿会成为千古第一行书。
他更不知道，一千七百年后，我们会因为“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而泪湿衣襟。
那一滴泪，不是怀旧，是觉醒——
原来，我们从未丢失。
丢失的是别人——
- 丢失了自己的母语，只好用英语喊“古老”；
- 丢失了自己的节日，只好用万圣节掩盖灵魂的空虚；
- 丢失了自己的祖先，只好用DNA测试寻找“我是谁”。
而我们，只要写下一个“永”字，就能让王羲之复活；
只要念出一句“床前明月光”，就能让李白复活；
只要翻开一页《史记》，就能让司马迁复活。
文字，是中华的骨髓移植。
只要还有一个孩子会写“中国”，整个民族就不会贫血。
五、泪目，是因为我们终于懂了中国
我曾在敦煌莫高窟的第 45 窟里，看见一尊菩萨像。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像刚听完人间一个苦涩的笑话。
讲解员说：“这是盛唐。”
我盯着那抹微笑，忽然听见骨髓深处“叮”的一声——像有一枚细小的铜钉，被敦煌的月光敲进我的骨头。
那一刻，我明白“信仰”不是十字架，不是新月，不是转经筒，而是——
当世界都在向前狂奔，你却愿意为一尊微笑停下脚步。
泪目，是因为我们终于懂得：
- 中国，不是地图，是时间；
- 中华，不是种族，是文明；
- 民族，不是血缘，是记忆；
- 信仰，不是神祇，是“不敢忘”。
六、尾声：把泪目，写成新的甲骨文
于是，我把这篇文章，写成一块新的甲骨文。
它不刻龟甲，不刻兽骨，它刻在我们这一代人的胸口。
刻成“华夏”二字，刻成“天下”二字，刻成“人”字。
刻完之后，我们抬头，看见黄河在夜色里发光，像一条金色的龙。
龙背上站着一个人，他背对着我们，向远方走去。
他的背影，是屈原，是杜甫，是岳飞，是林则徐，是邓稼先，是袁隆平，是你，是我。
我们不需要回头，因为身后是五千年。
我们只需要向前走，带着泪目，带着颤抖，带着“不敢忘”三个字，走到世界尽头，然后转身，轻轻说一句：
“你好，我叫中国。”
——那条河，还在流；
——那群人，还在走；
——那信仰，还在骨髓里，
噼啪作响，像除夕的鞭炮，像清明的新火，像中秋的月光，像重阳的菊花。
世界可以遗忘，我们不敢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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