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泊尔时间5月14日7时13分,珠穆朗玛峰静穆明亮,高悬的风呼啸穿空,将天地间的呼吸声悉数削净。“第一个站在这里的茅台人,是我”,莫绍伟心想,心绪禁不住沸腾。他决定要做那件从2021年就开始反反复复盘算的事,深吸气,有些费力地从背包里取出相机,对着镜头,声音微颤,和稀薄的空气共振:“祝愿,祖国繁荣昌盛,人民幸福安康,祝愿,我们的茅台,越来越好,蓬勃发展!”
声音回荡,在地球之巅。
酿酒师的登山梦
山里长大的人,有种天生地长的野。在全由沉积岩覆盖、垂直高差1352米的仁怀,如果酿酒,要酿一杯最烈的自由,如果想走,一定要远走。莫绍伟就是这么想的。
5月,莫绍伟站在苍茫的雪野中,把手掌压向剧烈起伏的胸膛,慢慢调整呼吸,来自心脏的剧痛让他感受到巨大的威胁,珠穆朗玛,在远处,难以抵达。
莫绍伟站在海拔 8848.86 米的珠穆朗玛峰之巅
2019年,莫绍伟第一次站在慕士塔格峰顶。没有依靠吸氧设备,他依旧觉得呼吸畅快,眼前是翻滚云海,脚下是连绵山脉,他想去更高的地方看看。
那年,他35岁,距离初尝户外运动的那个起点,已是七年光阴。
2012年,一个偶然的机会,莫绍伟点开了“8264户外论坛”,那些摄人心魄的雪山脊线、劈裂大地的幽深峡谷、草浪翻涌的无垠荒原,像一记重锤撞进他的眼底。
从未有过户外经验的他,涌起一腔孤勇,抓起30升的简陋背包,对照地图在仁怀群山中划出一条弧线,踏上了三天两夜的徒步征途。
“现在想起来,其实很不专业。”莫绍伟笑。
由于经验不足,睡袋无法抵御山间夜晚的寒冷,小包也根本装不下足够的物资。虽然经历略显狼狈,却撕开了认知的裂缝:“走了不一样的路,看到了不同的风景。”
这个面部线条硬朗的男人,是茅台制酒车间的一名工艺师,酿酒生产特有的“酵期”,成了他丈量山河的时令钟。当酒醅在窖池中悄然酝酿,或有四姑娘山二峰的积雪漫过他的登山靴,或有库布齐沙漠的沙粒在脚下簌簌流泻,或有神农架的原始林雾在防风衣上凝成露痕。
在生产一线锤炼出的强悍体能,让他在户外如鱼得水。与五湖四海的驴友围炉夜话时,他总侃侃而谈——那些冰裂缝脱困的巧劲、沙暴中坚固的绳结、岩壁上借力的微凸点,在篝火噼啪声中沉淀为骨血里的本能。
当慕士塔格峰的雪浪在脚下翻涌,珠峰的轮廓仿佛烙进莫绍伟的脑海。
在汗水蒸腾的茅台车间,他依然是那个与时间较劲的匠人——日均搬运上千公斤高粱的肩臂,让他在冰裂缝中稳如绞盘;百次挥锹摊晾的腰腿,可以在沙暴里扎成不灭的锚点;闷热中持续7小时劳作的耐力,是他向上攀登的厚重底蕴。
攀登珠穆朗玛峰途中的雪坡
5年光阴流转,恰似一甑茅台酒的完整轮回,莫绍伟已经完成了攀登珠峰的所有准备。今年,酵期与年假的“机缘配比”,为他提供了开启梦想之旅的契机。
3月7日,出发。
回想13年前的首次山间徒步,与此时此刻来自珠峰的隐隐呼唤对比,恰似新酒与陈酿。
在珠峰眺望贵州
加德满都机场,户外圈传说中的“世界登山玄关”,在莫绍伟脚下初次铺展真实肌理。
5月是攀登珠峰的窗口期,登山的人一年中最多。空气里糅合了酥油、尘土与咸涩气味,机场里人群熙熙攘攘,肤色各异,语言各异。
莫绍伟攀登珠穆朗玛峰途中遇到的队友
莫绍伟的英语“词典”里,只来得及塞进几十个登山术语的碎片。与夏尔巴向导沟通时,大多时候只能依靠手势和简单的肢体动作。
这意味着每一个指令的传达,每一次信息的交流,总是充满了不确定性。
从C2(海拔6400米)到C3(海拔7300米)的路程中,离帐篷只有短短几十米,高负荷登山突然让莫绍伟心脏疼痛难耐,“像有冰镐在心脏里凿击,剧痛瞬间炸开。”
他坐在雪地上,想不起更说不出“心脏疼”的英语单词,夏尔巴向导不知他为何坐下,猜测是身体出了问题,又说不出一句中文。
莫绍伟紧紧按住胸膛,像要摁住那颗要沸腾的心脏,慢慢调整呼吸。夏尔巴向导陪着他,两个人坐在零下30摄氏度的雪坡上,静默。
高海拔环境下,人体反应往往会被延迟——有人变得暴躁易怒,有人焦灼不安,也有人大脑运转仿佛陷入泥沼。
莫绍伟慢慢缓了过来。
攀登之途,持续挑战他的身体极限。
5月13日凌晨,即将抵达海拔7920米的C4营地,莫绍伟忽然眼前一黑。
虽然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莫绍伟还是很快反应过来,这是雪盲。墨镜在强烈的雪地反射光下已然失效,积雪的山路暗藏着致命的冰裂缝,失足即是万劫不复。危急关头,他猛然想起2023年在希夏邦马峰徒步的经历:队友在6020米垭口下撤时未佩戴雪镜而雪盲,用将头巾紧紧包裹住双眼,仅凭头巾上微小的孔隙勉强辨路前行。
此刻在珠峰,经验如同救命稻草。他果断用头巾严实地罩住墨镜,仅透过织物微小的缝隙捕捉微弱的光影,在几乎失明的状态下,艰难摸索,回到帐篷。
尼泊尔时间5月14日7时,莫绍伟终于站在了海拔8848.86米的珠峰之巅。狂风在耳畔呼啸,眼前铺陈开一片超越现实的壮景:连绵的雪峰如银龙盘踞脚下,在破晓的阳光下折射出碎金般的耀眼光芒;翻涌的云海吞没群峰,又在其间撕开裂隙,露出深谷的幽蓝,恍若悬浮于天际的幻境。
目光穿透云雾的屏障,莫绍伟努力辨认远方,试图从层叠的山峦与流云中捕捉属于故乡的印记,那也是自己的生命印记。
把极致化作日常
登顶珠峰前,莫绍伟体重158斤;撤回大本营时,秤盘上的数字锐减至128斤。这是生命能量向极限海拔的抵押。
莫绍伟鲜少提及这些。但每一个珠峰归来者都懂得:下山才是真正的试炼场。目标消失后的虚无感,比风雪更能瓦解人的防线。
珠穆朗玛峰的攀登者,相继攀爬雪坡
下撤过程中,队友突发失温状况。从珠峰顶下到C4营地时,恶劣的环境让他们别无选择,所有的装备和四个男人只能蜷缩在一个不足2平方米的狭小帐篷里。
夜晚的寒风如刀割般刮过帐篷,莫绍伟抱着双腿,在角落里蹲了一夜。
出发之前,莫绍伟特意将茅台的logo印成一个小横幅,小心翼翼地放进背包。上山,下山,每次疲惫到想要放弃,只要想到背包里的这个小横幅,会有力量冲进身体,推动自己,再次迈开步伐。
“茅台哥”,队友在风雪里喊他。队友说,喊他的名字,等于喝一大口酒。这朴素的三个字,有人世烟火气,能够消融陌生海拔的冷峻感。
“每个人心底都有自己的‘珠峰’。”莫绍伟说,巅峰境界总由相似密码构筑,可能是酿好一坛酒,也可能是突破一次自我。身在巅峰体会到的超越之感,与制酒车间里品控师尝到一滴完美新酒时的欢喜遥相呼应;在冰裂缝边缘寻得生命路径的瞬间冷静,与匠人在高温堆积时判断发酵临界点的精准如出一辙。酿酒和登高,原本是相同卓越之树的枝蔓,在不同场域结出了同样饱满的果实。
来源《环球美酒》杂志
贵州日报天眼新闻记者 徐思雨
视觉编辑 陈思蓓
编辑 湛泽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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