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自新区出发,不足一个小时,驶过村子里修建的柏油路或水泥路,两边的石头、青砖组成的老房子在后视镜里渐渐模糊,开车直接来到了位于村子西南角的“母亲泉”边,记忆里的斜井出现在了眼前。这次带着还在上幼儿园的孙女回老家,特意看看修葺一新的它。
“斜井”,顾名思义,并非直上直下的水井,而是从地面向下倾斜40多度,挖到见水。再修好台阶,人们可以直接步行下到井底,汲水,再挑水走向地面,回到家中。这口井是何时修建的,现在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可能时间非常久远吧。
全村人的母亲泉
水井的台级还是旧时的模样,只是边缘被岁月磨得光滑的青石板,湿漉漉的,缝隙里还有泥水。孙女好奇地四周打量着水井,清澈的泉水在井底轻轻晃动,映出她头扎着小喇叭花的小脑袋。“泉水真凉!”,小孙女用手触摸了一下泉水之后,发出了惊叹。清脆的声音在井里飘荡,像极了小时候的我趴在井边喊的模样。甘冽的泉水带着一丝凉意,如果尝一尝,肯定与几十年前的味道一模一样。
这口斜井,是全村几千口人的“救命泉”。记忆里,每年四五月份,家乡总会被干旱困扰。几乎每天,太阳像个火球挂在天上,田地里的麦子蔫了叶子,山羊、老牛口渴得嗷嗷乱叫。冬天和春天很少下雪或下雨。村口那几口竖着的老井更是早早见了底,村民们担着空水桶去,叹着气又空着手回来或去找那口斜井。因为唯独那口斜井,不管天多旱,泉水总是汩汩地涌着,日夜不停,清甜依旧。
最难忘的是有一年的春天,旱情比往年更重。村里的竖井全干了。那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我就被父亲叫醒,拎着家里最大的铁桶往斜井跑去,因为马上还要上学,只能加快速度。远远望去,井边已经排起了长队。排队的人群里,有拄着拐杖的老人,有背着书包的孩子,大家手里的水桶、水盆各式各样,却都紧紧攥着,眼神里满是期待。这一场景时刻铭记在脑海中。
井里的灯光
轮到我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我踩着青石板台阶走到井边,小心翼翼地把水桶放进水里,打好水之后,还要小心的看好路面,坡陡路滑,一不小心就会人仰马翻,前功尽弃。其实这些例子也时常发生。到达路面之后,还要去找一些比较大一些的树叶,放到水桶里,漂在水面上,目的只有一个:防止水晃动到桶外。记得那天,队伍排了很长时间。有人带来了小马扎,有人揣着干粮,大家聊着天,等着取水,没人抱怨,当然,抱怨也没有用。井台上的石板被水桶磨出了深深的痕迹。可斜井就像一位慷慨的母亲,不停地把甘甜的泉水送给每一个人。靠着这口井,全村人度过了那个最难熬的旱季,田地里的麦子慢慢恢复了生机,家家户户的水缸也总是满满的。其实每年的这个季节,都是这样度过的。斜井,是在人们遇到干旱时最先想到的地方,是全村几千口人的“救命泉。
如今,村里通了自来水,水龙头一拧,清水就来。年轻人很少再到斜井取水,只有老一辈人,还会时常想起斜井里的水,偶尔还会拎着水桶来打些水,说这井水烧开了泡茶,比自来水香。毕竟这是山泉山,各种矿物质是十分齐全的。井的两边新装了路灯,比以前的条件好多了。村里还在井的上方立了块石碑,刻着“母亲泉”的字样。
风从村头吹过来,带着花椒树特有的清香,斜井的泉水依旧在井底轻轻流淌。它没有因为自来水的出现而被遗忘,反而像一段鲜活的历史,刻在全村人的心里。离开的时候,孙女向着斜井的方向回头望了又望,依依不舍。
小孙女来看斜井
在回来的路上,小孙女说:“爷爷,我还想去那个斜井里,好凉快呀,下次回来,我还要来这里”我点点头,心里暖暖的。这口井,不仅滋养了家乡的土地,更滋养了一代又一代人的乡愁,它的故事,会像泉水一样,永远流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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