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河南人,前段时间去了趟广西玉林。说起玉林,很多人可能第一反应是“狗肉节”,但真正走一趟才发现,这座小城远比传闻中更柔软、更鲜活。
到玉林那天,刚出火车站,就被一股湿漉漉的热气包裹住。不像我们那儿干干脆脆的风,玉林的风是带着水意的,黏在皮肤上,像刚揭锅的蒸馍那股热气,但不烫人,反倒有点温柔。
我住在老城区,旅店门口就有一棵大榕树,树冠泼洒得满天都是,气根垂下来,轻轻扫过电动车的后视镜。树下几个阿婆坐在小竹凳上摘菜,脚边堆着龙眼壳,空气里漫着一股清甜夹杂草木腥气的味道。
第二天清早,我溜达着去了云龙桥。桥是老的,石栏被磨得发亮,缝隙里钻出几丛青草。站在桥上看江,江水不算清澈,但漾着一层薄薄的金光,几条小船泊在岸边,随着水波轻轻晃悠。对岸有人正在晨练,太极拳打得极慢,仿佛跟江水一个节奏。
顺着桥南往下走,就是一片老街区。骑楼旧旧的,二楼窗户多半敞着,晾晒的衣服飘飘荡荡。底下的小铺早开张了,卖卷粉的、卖牛腩粉的、卖牛巴的,灶上的白气一团一团涌出来。我钻进一家招牌模糊的粉店,要了一碗牛巴粉。老板娘动作麻利,烫粉、浇汤、撒料,最后铺上几片深红色的牛巴。吃第一口我就愣了下——这味道醇厚中带点甜,不像我们那的牛肉汤那般咸香猛烈,而是悠悠的、缠在舌头上的好味。
吃完拐进一条小巷,窄得只容一人通过。墙根泛着潮斑,苔痕绿得深沉,偶尔有摩托车“突突”地钻出来,也不着急,慢慢从我身边擦过去。抬头看,谁家阳台的三角梅扑啦啦地开满了一角,红得晃眼。
下午我去了云天文化城。外表极宏伟,飞檐斗拱,汉白玉石阶。但真正让我驻足的,不是那些宏大叙事,而是偏厅里几个本地的老人。他们围坐在一张茶桌边,不怎么看展,也不怎么说话,只是安静地喝着茶,手边的收音机咿呀放着桂剧。那一刻,所谓文化,不像是一个被参观的名词,而成了他们手边一杯温热的、正在过着的生活。
傍晚时分,我打车去了园博园。没进园区,反而沿着外头的江滨路散步。江风吹过来,比早上更凉爽些。路边陆续摆起小吃摊,烤生蚝的蒜香味、酸嘢的果酸味、糖水的甜味混在一起,却不突兀。有个阿姨推车卖豆腐花,我问能不能做咸的,她笑着摇头:“我们玉林只吃甜的喔。”递过来的是一碗莹白的豆花,浇上姜糖水,甜中带一丝辣,暖心暖胃。
天彻底黑透后,我拐进一条夜市区。灯笼亮起来,人声嘈杂起来,烟火气彻底笼罩了整条街。不像郑州夜市那样宽阔规整,这里的摊子挤挤挨挨,人贴着人走,但谁也不急。我站在一个卖竹编的小摊前看了会儿,阿姐也不招揽,就笑着看我,手里还在编一只小蚱蜢,灵活得像活过来一样。
最后一天早上,我去看了真武阁。这座明代木构不用一钉一铆,却稳立数百年。晨光中,它不像故宫那么威严逼人,反而透着一种沉稳朴拙的底气。我学着本地人的样子,在回廊上坐了一会儿,什么也不做,就看光从窗棂格子里漏进来,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离开玉林时,我又路过火车站那棵大榕树。几个小孩正围着树根追逐打闹,笑声朗朗。我突然就明白了——玉林的好,不在某个具体的景点,也不在某种味道里。它藏在晨光中的江面、午后的巷风、夜市的笑语和那座不用一钉却稳固如初的楼阁之中。
它不争不抢,却稳稳地站在这里,过着自己的日子。你得来,得慢下来,才能摸到这座小城的温度——温软,却扎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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