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周去了四川,朋友说资中有个冷门古镇,不收门票,还能一脚踩三县,我本来觉得这话八成是吹牛,可真到了罗泉镇,才发现这地方不吵不闹,反倒让人心里踏实。
从成都过去得转三趟车,山路弯弯绕绕,像拧紧的麻花,正因这么不方便,古镇才没被改动,一下车就看见个穿花布衫的老奶奶坐在门槛上剥豌豆,她身后那面墙,砖块斑斑驳驳,墙缝里卡着半块瓦当,纹路跟博物馆里唐朝的那块一模一样,后来才晓得,这面墙就是古镇千年的开头。
镇子最神奇的地方在十字街心,立着块界碑,东边是资中,西边是仁寿,南边归威远,有回我蹲在界碑旁吃凉糕,三个县的环卫工一块儿过来收垃圾,推来推去才弄明白该谁管,本地人说这种事天天都有,也没人真较真,盐神庙就在界碑百米外,飞檐上蹲着的石狮子缺了半截爪子,香火却一直旺,庙祝说从前盐商捐钱修庙,供桌雕成盐井的样子,如今游客当普通桌子椅子坐,可惜了。
街边豆腐坊的蒸汽总飘过来,让人停住脚,老板是个戴草帽的后生,他家豆花盆沿儿还刻着光绪年的印子,问秘方他倒老实说,哪有什么秘方,就是凌晨四点挑的井水甜,他媳妇端着刚出锅的豆腐脑从灶间出来,辣油上浮着金黄蒜末,浇头里有现摘的野葱,隔壁餐馆端来水煮牛肉,老板在一旁说,少沾盐,这水是用盐井老卤调的。
最难忘是傍晚的河堤,褪色的蓝布幌子在风里飘,岸边捣衣的棒槌声,对岸县集的叫卖声,一块儿响着,有个穿胶鞋的老头,拿竹竿捞浮萍,竿头铜铃叮当响了半辈子,他说这声音以前能叫早市的盐工醒过来,坐在青石阶上啃刚买的盐帮凉粉,忽然就懂了,为啥当地人总说镇子小,但魂儿在。
回程的大巴刚发动,看见穿校服的孩子们举着盐神庙的模型拍照,导游举着喇叭说这是国家文保单位,孩子们跑过青石板路的背影,和墙上的盐税告示慢慢重叠,司机催着上车前,我低头数了数鞋底沾的三县泥土,有些地方值不值得留,不在门票贵不贵,而在你愿不愿意停下脚步,听砖缝里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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