塬上的秋总是来得比其他地方更早一些,当隔壁的山川沟壑还沉浸在夏日的绿意时,安冯塬上的秋,清清的,静静地来了。近期一连下了好几天阴雨,顿时冲散了夏季残留的酷热,为这片饱受太阳肆虐的塬带来了一丝清凉,秋意也随着细雨淅淅沥沥地降落到塬面上,在某个不知名的夜晚,借着月光温柔地轻抚,悄然渗透到塬上的每一个角落当中。
我爱这片塬,更爱安冯塬的清秋。
塬上的秋天没有春天的花枝烂漫,也没有夏季的艳阳高照,更别说寒冬来时的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她好似一位恬静的女子,悄无声息地落在安冯塬上,只有当秋雨化作的裙摆,拂过老槐树翠绿的枝叶,在不经意间染黄了些许椭圆色的槐叶,等到叶子枯黄凋落,人们这才得知,秋来了,她清清的,静静地来了。
安冯塬清秋的美,美在清。夏日热浪翻涌的浊气已然散去,冬日阴郁沉重的寒气还未到来,天地间所有的尘埃都被一场秋雨,一股秋风冲刷得干干净净,塬上的万物都显露出本真的模样。看远山,远山的轮廓清晰可见,层层复层层,可望而不可即;看沟壑,沟壑纵横交织,黄的土,绿的树,还有那泛着乌黑的沟底,一切都倒映在眼睑下;看天穹,天穹高高在上,比以往更高几分,周围白云寡淡,飘忽得如同轻纱,再看村落,村落烟雾萦绕,白瓷红砖绿树若隐若现,好似《西游记》里的仙宫降落人间。“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原来范仲淹和我在此相遇。
清秋之美,美在秋。萧瑟本应该是属于秋的本色,一入秋,树叶便开始逐渐褪去往日的油绿,转变为焦黄枯败,有些过于脆裂的枝干,一缕秋风就能让其拦腰折断,落在地上发出脆响。草色逐渐萎靡,伏在地上随时准备缩回地底,偶尔一场秋雨过后,整个塬上万籁俱寂,不见虫声,不闻鸟鸣,也许这些只是恬静女子的本性罢了。然而萧瑟之美虽说是秋的本性,但秋的美不仅仅局限于此。塬上的农田里硕果累累,一个一个玉米秆冲天而起,又被硕大的玉米棒子压弯了腰,隔壁的苹果园里悬着无数的果子,半边通红,半边透亮,还有那农家院中的篱笆墙内,红的辣椒,绿的白菜,紫的长茄,蔬菜的清香裹挟上一碗新麦面粉做成的面条的麦香,氤氲了半个村落。这样的丰收气象,或许也是秋的另一番美。
清秋之美,最美在塬上。塬上的树,多的是耐旱的枣树和槐树,此刻的枣子已经红透,密密麻麻地挂在枝头,竟准备将一众枣叶揽入怀中。树下垂涎欲滴的孩童终于忍耐不住,跑回家取来竹竿打枣,竹竿一挥,枣子便噼里啪啦地落下,砸在地上。终究是孩童无力,没几下就忍下竹竿拾捡,顾不得枣子上面沾了泥土,随手一抹就丢进口中。枣子的鲜甜让孩童眯起双眼,手却擦拭着下一颗枣子,只待将口中的枣泥完全吞咽下去。一旁的大人再也忍耐不住,抓起竹竿三两下将剩余的枣子打落在地,随即回屋取来塑料袋。这一袋是你三舅爷的,那一袋是大姑的,还有这袋,拿给邻居尝尝。这般景象,年复一年,从未变过。
等到秋天染黄了玉米秆的最后一片叶子,塬上最大的丰收就要来了。还记得往年秋高气爽,老汉们戴着草帽,穿着干活的粗布工衣,指挥着收割机在自家农地里来回收割,看着一个个饱满的玉米棒子从车仓内喷涌而出时,个个脸上笑出了褶皱。
我爱清秋,独爱清秋的安冯塬。(王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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