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德国和德国人,你最先想到的形容词是什么?严谨、严肃,或是一系列对“德国制造”的赞美?
然而,就像我的新朋友,来自维也纳的旅游编辑Christine所表达的,每个国家都有各种各样的地方,每个地方都有各种各样的人,抛开充满“cliché(陈词滥调)”的刻板印象,才能真正理解这个世界。
△明斯特老城。(图/洞照 摄)
刻板印象从何而来?一切大规模的、所谓标志性的东西,都可能是滋生它们的土壤。那么,如果想看一看德国的不同面向,和不太严谨、严肃,甚至截然相反的德国人相遇,不那么大规模的、标志性的目的地,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德国西部联邦州北莱茵-威斯特法伦州(下文简称“北威州”)给出了两个绝佳的小众选择:明斯特(Münster)与帕德博恩(Paderborn)。
北威州地处欧洲腹地,西与比利时、荷兰接壤,不仅经济发达,而且是德国重要文化中心、艺术教育重镇,以及德国乃至欧洲重要交通物流枢纽。
明斯特位于州首府杜塞尔多夫东北方向,可以乘飞机、火车或从临近城市自驾抵达。假如从布鲁塞尔、阿姆斯特丹或卢森堡出发,自驾用时都在4.5小时之内。
有关明斯特的最早文字记载见于804年,查理大帝派人在此建立主教区Mimigernaford。1068年更名为Münster,于1137年建城。因地理位置特殊,这里见证了欧洲历史上的多场重要的战争和变革。
△人们骑自行车前往明斯特老城中心。(图/洞照 摄)
1618年5月23日,三十年战争爆发。这场大规模国际战争以德意志地区为主战场,在欧洲历史上意义非凡。1645—1648年,中立的明斯特成为“和平大会”的举办地,在其历史市政厅签订了《威斯特伐利亚和约》,宣告战争结束。
1944年,历史市政厅被炮弹击中,楼体多处损毁。幸而签订和约的“和平大厅”内的木雕装饰、水晶灯等重要物品已在战争前转移,得以保存下来。三十年战争之后,经过多年的修复和重建,这座历史建筑在1958年重新投入使用。
300多年过去,各国君主和使节只能以肖像画的形式悬挂在和平大厅内。时空交错,当我们彼此注视,和平与生命的意义仿佛有了更深刻的注脚。
△和平大厅一隅。(图/洞照 摄)
走出历史市政厅,教堂广场周边的惬意氛围将我们迎回现实。不论是工作日还是休息日,这里总是热闹非凡:人们坐在咖啡厅或啤酒屋外发呆、聊天;年轻人在街边演奏乐曲,时而舒缓,时而轻快;自行车比鸽子还多,或被骑行,或停靠路边……
明斯特是名副其实的“自行车之都”。据统计,这座只有30万人口的城市拥有约50万辆自行车,人均1.67辆。辖区内自行车道总长4500公里,每天有10万人骑着自行车来来去去。
像当地人一样旅行的最佳方式,非骑自行车莫属。不妨用APP租上一辆,然后从环绕老城的林荫道开始探索多元的明斯特。
△明斯特自行车style。(图/洞照 摄)
环城林荫道始建于18世纪。当时明斯特人决定推掉老城四周的城墙,修建平坦宽阔的人行道,并在两旁栽种菩提树。如今,这条环路只允许行人和自行车通行,放眼欧洲城市,这样的主干道几乎是绝无仅有的。
圣兰贝蒂教堂的敲钟人、钟楼的守护者Martje是骑行人之一,这位挪威移民在明斯特生活了十几年,除了在教堂工作,还是一名音乐人。
和老城的许多中世纪建筑一样,圣兰贝蒂教堂也曾毁于战争。二战后,明斯特人用残存的砖石和新的建筑材料进行了重建。教堂钟楼高处挂着3个护笼,16世纪中叶,施洗者运动三位领导者的尸体曾被吊在那里,而今,当代艺术家用灯泡、黄梯子等艺术品稀释了这份沉重的历史记忆。
△Martje的办公室。(图/洞照 摄)
Martje带我们登上钟楼,在第一个平台了解敲钟原理,观摩教堂被轰炸时的旧照。再往上是她的办公室,里面有好几种乐器,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长约1米的铜质号角。
除周二以外,Martje每晚9点吹响这只号角,延续千百年来的传统。悠长的号角声意味着这是平静的一天,而如果有突发情况——比如哪里着火的黑烟被观测到了,号角声就会是急促的。
陪我们用完丰盛的明斯特式晚餐,Martje戴上头盔,骑车返回教堂。我们站在楼下,听号声悠扬,平静而美好。
△登上兰伯特教堂的钟楼。(图/洞照 摄)
初秋,明斯特的气温在十几到二十几摄氏度之间,偶有阵雨。出太阳时,天空呈现出不同层次的蓝。清风拂过,云朵像河流上的落叶,随波而动。在这样一片天空下,城市醒来了。新的探索以博物馆和城堡为目标。
在历史市政厅的不远处,坐落着LWL艺术与文化博物馆,是明斯特最重要的博物馆之一,也是北威州最值得一看的美术馆之一。1908年博物馆刚建成时叫做“北威州州立博物馆”, 2013年起更名。
△LWL艺术与文化博物馆。(图/洞照 摄)
从建筑上看,LWL艺文馆是新与旧的交响:2014年,由柏林知名建筑设计事务所StaabArchitekten操刀的新馆正式开放,砖石外立面与新文艺复兴风格的旧馆相得益彰,巧妙融入老城的古典背景当中;大量玻璃元素打通了不同空间,让室内艺术品和室外美景形成对话。
丰厚的馆藏是时间与文明的交响:35万件艺术品涵盖绘画、雕塑、手稿、硬币、器皿等类别,同时还藏有13.5万册图书。藏品年代跨越1000多年,从中世纪早期一直到今天。
假如时间有限,不妨从新馆开始参观,这里既有中世纪的出土文物,也有当代的艺术装置,是感受文化艺术多样性与先锋性的极佳窗口。也正因如此,新馆开幕后一直深受学生和游客喜爱,他们中的很多人将自行车停在楼前,一抬头就能和二楼窗前的参观者打个照面。
△从 LWL艺文馆向外看。(图/洞照 摄)
在市中心以西10公里处的徽尔斯霍夫堡,我们也遇到了许多骑自行车而来的人,当中有前来参观的游客和学生,也有在城堡后的庄园漫步、休憩的当地人。
徽尔斯霍夫堡滨水而建,15世纪时属于徽尔斯霍夫家族,因德国最伟大的女诗人之一安内特·冯·德罗斯特-徽尔斯霍夫在此成长而著名。城堡里的德罗斯特博物馆展示了18世纪明斯特贵族的生活场景,来自威尼斯穆拉诺的水晶灯和来自中国的瓷器是其财富和品位的象征。
明斯特最负盛名的城堡则是诺特基兴城堡,位于市中心以南37公里处的诺特基兴镇(Nordkirchen),被誉为“北威州的凡尔赛宫”,是“100 Castles Route”骑行线路上的一站。
△诺特基兴城堡花园。(图/洞照 摄)
城堡及花园总面积约170公顷,既是著名景点,也是北威州大学应用金融学院所在地,常用来举办大型活动和婚礼。我们抵达那天,城堡正为学院的毕业活动做准备。
尽管钢筋和现代设备与城堡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但当3个男孩走过连接花园的石桥,在花坛旁定格自己的青春影像,没有人会不懂得,历史与艺术的价值不是为了凸显差异,而在于包容和疗愈。
△诺特基兴城堡外留影的大学生们。(图/洞照 摄)
自行车道不但连接起一个个人文地标,也在人与自然间架起桥梁。明斯特东南方向的小城和森林,同样适合骑车探索。
“Paderborn”意为“帕德河的源头”,这条河长度不足4公里,为德国最短,却包含了200多个泉源,每一个都有自己的名字。帕德博恩建在泉源之上,因而有“水泉之城”之称。
在一些层面,帕德博恩与明斯特是相似的,比如同样拆除了环绕老城的城墙,同样有所知名大学和极高占比的大学生居民,同样伫立着几十座历史千年以上的古建筑。
△帕德博恩。(图/洞照 摄)
在其他一些层面,帕德博恩又展现出了鲜明的个性:古老的水车与罗马式教堂的双塔相对而立;始建于13世纪的主教堂里有一个三只野兔组成的浮雕,和重庆某座桥上的图案几乎一模一样;往北走,可以看到德国最高的纪念碑和地壳运动造就的巨石阵。
代特莫尔德(Detmold)小镇距帕德博恩35公里,是赫曼纪念碑(Herrmansdenkmal)的所在地。这座纪念碑由青铜和砖石组成,总高度53.46米,为德国最高。
公元前9年,在代特莫尔德西南部的条顿堡(Teutoburg)森林,日耳曼部族切鲁西人的首领阿米尼乌斯(Arminius)率人摧毁了罗马帝国的三个军团,严重阻碍了奥古斯都皇帝吞并莱茵河和易北河之间地区的计划。
△赫曼纪念碑。(图/洞照 摄)
19世纪,建筑师、雕塑家班德尔(Ernst von Bandel)计划以这次胜利为灵感,为快速发展的德国建一座纪念碑。1838年,纪念碑在条顿堡森林奠基,之后却因动荡的政治局势烂尾。最终,现在的纪念碑公园所在地接收了这项工程,纪念碑于1875年竣工。
拉丁语“Arminius”意为“军队的人”,德语写作“Heermann”。纪念碑公园的负责人说,也许大家觉得德语更顺口,于是在16世纪初,阿米尼乌斯的名字被德化成了“Hermann”,“阿米尼乌斯纪念碑”变成了“赫曼纪念碑”。
如果说这份随性放在德国人身上已然令你惊奇,那接下来的一幕更是惊人到了极致:天降阵雨,纪念碑后却传来了动感的音乐声——一群青年正在教练的带领下跳操!不知眼睛圆圆的留胡子的赫曼看了是什么感想,反正我们都愣住了。
△赫曼纪念碑脚下跳操的人们。(图/洞照 摄)
再次愣住是被自然伟力所震撼。7000万年前,条顿堡森林的另一边遭遇剧烈的地壳运动,形成一座座峭削的石山,今天被称为伊克斯坦巨石(Externsteine)。古人不懂科学,这番景象便被神化并赋予宗教意义,在上面勾勒壁画或修建洞窟,作为浮雕和棺椁的载体。
沿古老的石阶而上,石山之巅的景色比石山本身更为惊艳:近前,有人在遛狗、有人在长椅上谈天、有人推着自行车向出口走去;远处,杜塞尔多夫、科隆、波恩等更广为人知的北威州目的地,正在视野之外等着我们。
△伊克斯坦巨石一隅。(图/洞照 摄)
日落之前,踏上归途。怀揣这座低调小城制造的回忆,我们期待着,下一次启程。
编辑:尤蕾;校对:严严;排版:土土

“你想体验北威州的松弛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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