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潮｜北欧五国旅游记

潮新闻客户端 赵宗彪

一

亚欧大陆面积广大，人类最早的文明发源地之一。但是，在现代以前的几千年间，东西两端之间的交流，因为高原、雪山、沙漠和人为的阻拦，并不通畅。

汉代的时候，东方的张骞受汉武帝之命，向西域探险，他本人到达了大夏（阿富汗）和大宛（乌兹别克斯坦），他的副使到达了地中海沿岸。这条中国从通向欧洲的通道，后来被称为“丝绸之路”，一代代的商人与僧侣们不断行走，成为东西方交流的桥梁。

1271年，西方的意大利旅行家马可·波罗从威尼斯出发，经中东、波斯、帕米尔高原到中国的新疆、甘肃，最后抵达元朝的首都北京。从西方走到东方，他用了4年的时间。在中国生活了17年后，1292年，马可·波罗从福建泉州取道海上丝绸之路返回，于1295年回到威尼斯，则用了3年时间。

中国的潘德明，是世界上第一个徒步走遍全球的人。他从1930年到1937年，以7年时间，走遍了五大洲40多个国家，并在1933年到达挪威、丹麦。在挪威期间，他受到了国王哈康七世的接见。在丹麦，他受到当地华侨和探险家们的热烈欢迎。

人们的交通工具，从双脚、马、车轮直到汽车、飞机、飞船，现代交通工具的发达，将空间距离缩短。当代的大客机，可搭载数以百计的游客，作跨国的寻常飞行，以前需要数年跋涉的千山万水，几个小时即可完成。所有的发明创造，本质上都是节省时间，延长人类的生命容量。

对欧洲，我非常熟悉。这种熟悉，都来自于书本、影视。5月下旬，报名了浙江商务旅行社，作瑞典、芬兰、挪威、丹麦、爱沙尼亚五国为期11天的北欧之旅。

二

对欧洲的旅游看点，以随团导游卢先生的话说，可用“宫、堡、鸡、顶”四字来概括。宫指皇宫，欧洲在进入现代文明前，都是君主封建国家，有些至今还保留王室。各国的皇宫建筑都富丽堂皇，是历史与艺术的殿堂。堡指城堡、要塞。欧洲面积与中国大体相当，但邦国、王国较多，以前相互之间战争频繁，如中国的春秋战国时期，保留下来的战争城堡遗存自然也多。鸡指教堂等宗教建筑。鸡是基的谐音，既指宗教建筑是信仰之基，也指教堂尖顶上的形状如雄鸡之冠。城镇之中，教堂的建筑都是最古老、最有特色的。顶指其他古代建筑。欧洲的市政厅、公共建筑，各个时期都风格鲜明，留下的建筑物大部分都有直插云霄的尖顶。无论在其立面、门厅、窗棂、屋顶等，都各不相同。特别让人感叹的是，他们对旧建筑，都保持了非常尊重的态度，都是整片、整幢保留，而且修旧如旧，老街、老巷如几百年一样，看不出任何修整的痕迹。几乎所有的古建筑，依然住着人，经营着生意。特别皇宫、城堡、教堂这三者，可以说都是欧洲艺术的宝库，集中了各个国家、各个时期的艺术精华，让人目不暇接。其建筑之精美、装饰之豪华，可称叹为观止。

更让我倾心的，是各国城市中随处可见的雕塑。有的是艺术雕塑，有的是大事件纪念，有的则是名人。帝王级的，都是青铜铸造，往往站在高大的基座上，有的骑马，有的持剑，有的周边有大臣或神话人物围护。这些大人物，头顶上无一不是落满白色鸟粪，远看以为是戴了白头巾。其他级别的人物，基座不高，有的则直接立于草丛之中，树木之下，或青铜，或石头，却无鸟粪之扰。难道欧洲的鸟类行的是天道——敬软欺硬？丹麦的童话作家安徒生的铜像最受欢迎，因为与他合影的人多，其膝盖已被摸成了可以照出脸庞的铜镜。

在这里，我居然看到一些雕塑与在国内看到的似曾相识，只不知是东西方艺术灵感的相互激发不谋而合，还是超时空的量子纠缠发生了同频共振？

而当代的建筑，也是精彩纷呈。所到之处，我格外留意，竟然没有两座相同的建筑。这里无疑可称是现代建筑的博览园。刚开始，我还拿手机拼命拍，到后来发现，根本无法穷尽其建筑的各种风采，也就停止拍摄，只过过眼瘾，留在脑海里罢了。

有人说，建筑是凝固的音乐。那么欧洲的建筑，确实是结构宏伟、表现丰富的交响乐。即便当代的民用住宅、企业建筑，在外形、色彩上，都是精心设计，创意不断。中国大陆的建筑系学生，如果用两年时间，到欧洲实地考察，肯定会比在教室学五年更好。

北欧的十一日游，每天换一个地方住（其中两个晚上住游轮），常常坐长途汽车数小时，但是，两边的自然风光，真正是如诗如画，没有觉得旅途的疲倦。高速公路两侧，不是森林，就是草坪、植物，都打理得非常齐整。哪怕是打捆的牧草，也都全部用白色的包装袋打包，码成一排，在绿茵之上，如精心的雕塑。所有的公共场所，旅店的房间，都有美术作品，连游轮上不到八平方米的船舱里，也每一间都挂着画作。十一天中，我唯一见到的未入箱的垃圾，是一个空的易拉罐，在一条偏僻小路的草丛里。公园、街道两边的树木、鲜花，都修整得特别细致，处处可以入画。如果以中国的五A景区的旅游景区硬件标准来衡量，这五国中我所到过的城市、乡村、景区，都完全能够达到甚至超过。

审美的高低，不仅仅是一个国家直观印象，更是其精神内涵的外化。蔡元培先生说：“以美育代宗教。”吴冠中说：“文盲不多，美盲很多。”审美的力量，不仅代表了一个人从小的教养，一定程度上也是生命的质量。它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综合素质的体现。在欧洲的这几天，这个感受特别深。也许，欧洲现在的物质程度，我们可以用几十年的幸运时间赶上，但是，要达到他们当前的审美水平，一个世纪恐怕还远远不够。

三

我们5月20日从杭州萧山机场出发，先飞北京，住机场宾馆一宿，第二天下午一点半，飞丹麦首都哥本哈根。因为时差6小时，我们经过九个半小时的飞行后，到当地仍然是下午五点。下飞机后，即乘车穿过厄尔海峡去邻国瑞典的马尔摩市住宿。这五个国家都是申根国家成员。相互之间承认签证，所以国界都不明显，过国境，仅有一次停车，上来一个女警察，象征性地检查了一下护照，即下车挥手放行。

五国之中，瑞典面积最大，45万平方公里，人口也最多，1055万。瑞典的本意是“安宁的王国”。中国古代将瑞典国名译为“瑞国”，可谓得其真意。

瑞典与中国的交往，可以上溯到1739年，即中国的清朝乾隆四年，瑞典的东印度公司的商船“哥德堡号”首航广州，开启两国正式贸易往来。该船将瑞典的黑铅、粗绒运往中国，返程满载茶叶、丝绸和瓷器，在瑞典掀起“中国热”。

瑞典工业发达，如手机中的爱立信、汽车中的沃尔沃、家具中的宜家家居等。其中的沃尔沃车企2010年被中国吉利收购后，在华设立亚太总部、三大制造基地及研发中心，中国成为其全球创新枢纽。

中瑞两国从1964年启动留学生交换，瑞典现有约4000名中国留学生。回国的航班上，坐我左边的姑娘，就是中国在瑞典留学的辽宁博士生。

1898年（光绪二十四年），戊戌变法的主要人物康有为，在变法失败后，流亡海外长达十六年，于1904年首次到瑞典。他十分喜欢瑞典的风光，就于1906年购买了一座小岛，并在上面建了一座中式园林，取名北海草堂，他在此住了三年，直至1909年离开。后来，此岛长期荒芜，无人管理，为瑞典政府收回。现在的该岛已成旅游景点，但已无康有为的痕迹。只是当地华人仍称此岛为康有为岛。康有为曾请篆刻家吴昌硕为其刻一印：“维新百日，出亡十六年，三周大地，游遍四洲，经三十一国，行六十万里。”他的出游，重点是欧美发达国家，其中欧洲国家二十多个，并四次到瑞典。

我在游艇上听当地的华人导游讲起康有为岛，可惜没有时间去看一眼。

国人对瑞典的印象，第一肯定是诺贝尔奖。在诺贝尔奖博物馆里，有一个商店在卖相关的纪念品，其中有获奖者的著作、传记等，还有他们的头像名信片。我很快就找到了几个中国面孔。其中有2015年获得生理学或医学奖的屠呦呦女士。这位倔强的老太太，是唯一获奖的中国科学家，却偏偏不是中国科学院、中国工程院的院士。诺贝尔奖是由评委评的，有些人被评上了，不领情，非但不去领奖，甚至还调侃讽刺挖苦。而我们中国的两院院士，则要自己申请，层层审批。

诺贝尔奖中的自然科学类奖项（物理、化学、生理学或医学），代表了人类科学研究的最高水平。从1901年颁奖以来到2023年，共有644位科学家获奖。按国别分，以美国最多，有209人，英国其次，80人，德国第三，65人，法国第四，29人，日本第五，22人，也是亚洲最多者。印度有2人。如果以华裔而言，则有李政道、杨振宁、丁肇中等10位，如果以中国国籍而论，则仅有屠呦呦女士一人，她真正是补国人颜面的科学女娲。作为中国人，在这个博物馆里，心情并不太好。

瑞典历史上是北欧的强国。看了许多雄伟坚固的古堡。相比于教堂，从审美上都逊色许多。刀剑的力量，都不如信仰的力量伟大。世界上最美好的艺术品，都与宗教和信仰有关。

斯德哥尔摩有个瓦萨号战舰沉船博物馆，陈列着沉没于1628年的舰上之物。这一年，中国明朝的末代皇帝朱由检刚刚登基。

四

挪威是是森林之国，山地多。国土38.5万平方公里，人口557万。它的国名本意是“通往北方之路。”它的北面，是寒冷的北冰洋。

挪威曾经是维京海盗的故乡。现在展现在世人面前的，则是文化之邦的美好形象，是当之无愧的文化大国。

一般中国人对挪威的了解，应开始于该国的戏剧家易卜生。易卜生是挪威戏剧家、诗人，被誉为“现代戏剧之父”。他的创作深刻影响了现实主义戏剧的发展，并推动了全球社会议题的讨论，尤其是女性解放与个人自由。

1908年鲁迅在《摩罗诗力说》首次引入易卜生；1918年的《新青年》推出“易卜生专号”，胡适发表《易卜生主义》，倡导个人反抗传统枷锁，为五四运动提供理论武器。

1923年北京女师公演《玩偶之家》，鲁迅发表《娜拉走后怎样》，探讨女性解放困境；其小说《伤逝》中塑造了“中国娜拉”子君。胡适《终身大事》、曹禺《雷雨》等均受其问题剧启发，推动中国现实主义话剧诞生。

如鲁迅所言：“易卜生照亮了铁屋中的黑暗。”

这次在挪威，还专门去参观蒙克艺术馆。爱德华·蒙克（1863-1944）是挪威表现主义画家和版画家，以生命、死亡、爱、恐怖与寂寞为主要题材，使用对比强烈的线条和色块抒发自己的情绪。代表作包括《呐喊》《绝望》等。蒙克艺术馆共有近4.2万件藏品，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蒙克作品收藏。作为一个美术爱好者，能够在蒙克的故乡看到这么多丰富多彩的原作，我自然非常欣喜。

瑞典不但出美术家，也出美女。国际影坛的明星葛丽泰·嘉宝、英格丽·褒曼都是瑞典人。

这次北欧五国之行，最大的遗憾，是安排的博物馆、艺术馆太少。一个国家或地区的历史与文化，都浓缩在它的博物馆与艺术馆中。一个博物馆，就是一本辞典。

据导游介绍，挪威的厄尔峡湾风光，是亿万年前的冰川侵蚀所致，峭壁千寻，十分壮观。我们从游轮上看了，又乘观光火车在松恩峡湾穿梭观赏。在水量巨大、落差超百米的肖斯大瀑布前，有几个红衣少女扮山妖在瀑布前歌舞，歌声嘹亮，响彻山谷。她使我想起屈原《九歌》中的《山鬼》。

在峡湾的沃斯镇，我们住进建于1864年的弗莱舍酒店。这里的女主人是第四代，八十多岁了，满头白发，身穿红衣，满面笑容，象一个慈祥的老奶奶，特地去餐厅看望我们，表示了对东方客人的欢迎，并愉快地和大家合影。祝愿老奶奶寿比南山、福如大西洋！

沃斯镇有一个精致的小教堂。时值当地夏天，昼长夜短，天空要十点半后才会暗，晚饭后我特地去看。这是石头与砖块的混合建筑，年龄估计比酒店大，其沧桑之美，无可言表。院子里有几十棵参天大树，有公墓，平坦的草坪上耸立着几十个石制、铁制的墓碑，造型各异，十分精致。能够在教堂里安葬，于信徒而言，是莫大的荣耀。

这次北欧之行，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挪威首都奥斯陆的维格兰雕塑公园。公园占地50公顷，有192座裸体青铜、钢铁或花岗石巨型雕塑，共有650个人物。层层环绕雕塑的圆形广场上，那根直刺蓝天布满了人体的17米“生死柱”，布满了121个人体浮雕，让我震撼不已。这是雕塑家维格兰花20多年心血精心制成的。可惜在公园停留的时间太短。

五

识字的人，都会知道《白雪公主》《皇帝的新装》《美人鱼》等童话故事，而写这些故事的安徒生，是个人比国家名气更大的作家。他的作品，在中国传播了上百年。

丹麦意为“丹人土地”，本土面积4万平方公里，人口595万。

早在1619年，也即中国的明朝万历四十七年，丹麦东印度公司成立，垄断东方贸易。1624年，丹麦人曾短暂占领台湾基隆，后因荷兰排挤退出。1661年，民族英雄郑成功收复台湾，打仗的对手才变成了荷兰人。

1913年，周作人用文言文翻译《皇帝的新装》，译名《洋迷小影》，刊于《绍兴县教育会月刊》，批判社会虚荣。以后的叶君健首译了全本164篇童话，因此而荣获丹麦国旗勋章。叶君健的译本被公认为“神还原安徒生诗性语言”，累计发行超2亿册。 其中的《丑小鸭》《海的女儿》《皇帝的新装》入选中国语文课本超60年，影响了数代中国人。

2010年上海世博会期间，为了表示对中国的友谊，哥本哈根小美人鱼雕像首次离境，在上海展出6个月，参观者突破550万人次。同年，复制的美人鱼在上海落户。

美人鱼青铜雕塑在海边，几乎成了丹麦的象征。到丹麦的外国游客，几乎都要与美人鱼合影。我本有此意，看到塑像边中外游客实在太多，就主动放弃了这一念头。

离美人鱼雕塑不远处，有古菲昂喷泉雕塑、腓特列教堂。这个小教堂很精致，窗户上镶嵌的彩色玻璃特别美。

在哥本哈根市政厅，几对新人在等待市长证婚。其中一对年龄至少五十了，也盛装在列。皇宫的侍卫一脸严肃，有的游客去和他合影，既不拒绝，也不欢迎。倒是新港的码头热闹非凡。这里船只密集，但是，海水居然与天空一样蔚蓝明净，哪怕一片泡沫碎屑都没见到。

如果以中国的标准，五国的城市，都能评上国家级文明城市、卫生城市、旅游城市、精神文明模范城市、最幸福城市……市政厅里荣誉墙恐怕都不够挂种种锦旗与铜匾。可惜，十一天行程中，没有看到过一条标语，也未见拉起的红布横幅。

六

对芬兰，我们知之甚少。但我们都知道西方有圣诞老人，如东方有欢喜弥勒佛。只是圣诞老人显得更亲民：圣诞夜给孩子们送礼物。东方的弥勒佛，背着一个布袋，不知道装着什么，但整天笑呵呵的，讨人喜欢。芬兰的拉毕省，是世界公认的圣诞老人的故乡，他住在一个叫耳朵山的村子里。这个“故乡”，既有历史的传承，更多的，则得益于芬兰人几十年的努力。这次我们未能涉足此地。

芬兰的国名，有两种解读，一种是芬人居住之地，一种是湖沼之国，指该国湖泊众多，沼泽遍地。全国面积34万平方公里，人口558万。它先后为瑞典和俄罗斯统治。经过艰难卓绝的奋斗，直到1917年宣布独立。看芬兰历史，不得不佩服这个民族的坚韧与勇敢。

1952年赫尔辛基举办奥运会时，芬兰政府邀请中国参加第十五届奥运会，这是新中国首次在奥运赛场升起五星红旗。

芬兰与中国还有一段特别的“血缘关系”：两国在历史和语言上都有联系，部分芬兰人基因与东北亚相近。2008年中国汶川地震时，芬兰红十字会紧急捐助物资，芬兰航空免费运输国际救援帐篷，显示出对中国人民的友好情谊。

芬兰人是沉默的，但是一拿起电话，却又滔滔不绝。著名的诺基亚手机，就出自这里。

首都赫尔辛基建于芬兰湾北部半岛，还有周围数百个岛屿，是全国最大的港口，有“波罗的海明珠”之称。此城夏季特别长，一天中阳光普照的时间达到20个小时，又称“太阳不落的都城”。它也是欧洲九座文化名城之一。

同欧洲各大城市一样，赫尔辛基保留了十多座历史上著名的教堂，时间从12世纪到19世纪。其中最负盛名的是“岩石教堂”，即坦佩利奥基奥教堂，它建于一个人工炸出的岩穴之中，巨大的圆形穹顶则是紫铜铸造，直径24米，可谓巧夺天工。此教堂的正厅可供750人做礼拜。每周还举行音乐会。它每年吸引的游客达50万之众。另外还有红教堂和白教堂，指乌斯别斯基教堂和赫尔辛基大教堂，前者外部由红色的砖石砌成，后者整个建筑均为白色，只有其圆拱形的钟楼为淡绿色，因其高出海平面80多米，从大海上即可看见，使之成为赫尔辛基的象征。

在图尔库市，我们冒雨看了芬兰最老的古城堡，它修建于1280年，宏伟而坚固。该市的图尔库大教堂，是芬兰最大的教堂，也是这次北欧之行中看到的教堂中最神圣而宏伟壮丽的宗教建筑。

简·西贝柳斯是芬兰最有名的民族音乐家，代表作是《芬兰颂》，这部世界著名的音乐作品，将芬兰人民的民族苦难、战斗意志和必胜信念时代精神熔于一炉，被认为是芬兰民族精神的象征，并在芬兰民族解放运动中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作者享有“芬兰音乐之父”的盛誉。我们去了首都赫尔辛基建有他以他名字命名的公园。公园里的红色岩石上，有他巨大头颅的金属塑像、600多根白色不锈钢管焊成的管风琴纪念碑，非常壮观。海风吹过钢管时，会发出时而高亢、时面低沉的风鸣，仿佛大自然在为音乐家演奏。在公园里，我想中国如果也建类似的公园，聂耳、洗星海应该当之无愧的。

萨乌那又称芬兰浴，中国称之为桑那浴，是唯一进入世界语汇的芬兰语，也芬兰最有特色的民俗。可惜这次没有时间体验。

七

爱沙尼亚共和国是北欧的波罗的海国家。它东临俄罗斯，南接拉脱维亚，西濒波罗的海，北隔芬兰湾与芬兰相望。面积约4.5万平方公里，包括1500多个岛屿，最大岛屿为萨雷马岛。

爱沙尼亚从13世纪起，被日尔曼侵略者统治。18世纪初起，相继被沙俄侵占。1918年脱离俄罗斯帝国独立。20世纪40年代，又被强行纳入苏联的版图。一个小国，强邻在侧，就不是好事。爱沙尼亚人民要求独立的抗争从来就没有停止过。1989年8月23日，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三国200万人排成一条长达600公里的“波罗的海之路”人链，以和平的方式，向苏联当局争取各自的国家独立，其中有60万爱沙尼亚人参加。要知道，它占了全国总人口130万的一半，估计只有婴儿与老人没有参加，可见国人的决心与信心。1991年苏联解体时，爱沙尼亚和拉脱维亚、立陶宛一起，作为波罗的海三国，在苏联的15个加盟共和国里率先宣布独立。

独立之后的爱沙尼亚，迅速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变，政治、社会快速转型，逐渐成为以高福利、低腐败和科技先进闻名的国家，被誉为“波罗的海之虎”。我们这次去该国的塔林古城，有“北方的威尼斯”之称，属于世界文化遗产，也是世界闻名的旅游胜地。

塔林古城的城门、城堡保存相对完好，各国的游客非常多。东方的游客，只占很少的一部分。爱沙尼亚的物价相比于北欧各地便宜，邻国游客就坐游轮来此度周末。欧洲的酒类关税很重，而在跨国的游轮上，都有免税店，对爱酒人士而言，买酒上岸，会省下一大笔钱，十分划算。

在古城入口处，有一片鲜花市场，各种鲜花争奇斗艳，美不胜收，与古老厚重的城堡相映衬，显得格外动人。

在爱沙尼亚古堡，我们到一座露台拍照，边上还有一家卖旅游纪念品的小店，门口摆着两个布娃娃。当地导游说，这片老宅是现任首相的私坻。我们都不相信。返回的路上，迎面走来三个西装革履的男子，一个中年，两个青年，路边的黑铁大门慢慢拉开，三人走了进去，三十米后面跟着一辆黑色的面包车。导游说，刚才走进去的中年男子，就是现任首相米哈尔。我们就走在同一条街道上，相距不到三米。我特地抬头张望，周围的高处，居然没有一个摄像头。

八

平心而论，此次游览的北欧五国，纬度高、气温低，属苦寒之地。自然秉赋与欧洲的大部分国家相比，尤其与东欧、南欧相比，并无优势，却能在短短的百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里，都成为人人向往的国度：经济高质量，国民高福利，社会高安全，政府高廉洁。这种奇迹的创造，完全是他们本国人民努力奋斗的结果。

以一个游客的肤浅观察，我以为主要是两个原因，一是务实。他们立国为民，一切以国民福祉为重，在国际事务中不当头，甚至保持中立以减少国防开支，将钱用在民生福利上，在教育、医疗、养老诸方面，给民众以实惠。无论是君主立宪还是民主共和，都以现代文明的准则去行政。市政厅是公共场所，人人都可进。十一天行程中，除了进出海关，平时极少看到警察或保安。即使皇宫之内，管理人员也不多。看了几个皇宫的警卫换岗，也没有我们想象中的排场与夸张。哪怕是警卫人员，个头、容貌也参差不齐。以北欧人的普遍高个子，要选身高一律两米零八、双眼皮的俊美警卫，一点也不困难，但是，他们偏偏没有这么做，甚至换岗的队列也不按个子高矮，显得错落有致。皇室换岗的时间固定，自然也成了游客去看稀奇的节目。对游客的观望，没有拉警戒线，没有如临大敌，只有一两个警卫在那里维持秩序。既无“皇宫重地，不得拍照”的禁令，也无“国家庆典，不得喧哗”的喝止。行政成本很低，百姓的福利自然就高。国家不在于大小，对于国民而言，平安富裕幸福，比什么都强。只要官府不折腾，百姓就能过上好日子。

二是讲诚信。五国是现代化国家，汽车很多，停车场也很多，但从没看到哪个停车场的出入口有横杠，车辆都可以自由进出。我问导游，他说，停车场当然收费的，司机都自觉扫码付费。当然你也可以不扫，只是如果在抽查时发现，则诚信的污点，将会使你付出终生的代价，以后在就业、升职、借款利率诸方面，都将产生影响。所以人人都不愿因小失大。我以后专门去几个停车场，以手机扫描其告示牌再自动翻译，果真如此。旅游中我们看了几个皇宫、市政厅，坐了窄轨火车，体验了地铁的便利，给我最大的愉快感受，不是那些富丽堂皇的建筑、艺术、风景，而是对行李不检查或略微检查即放行所带来的信任所获得的幸福感，是在火车上的清静安宁。感受被信任，是对人人格的一种充分尊重。被尊重的人才会自律，人人自律的社会肯定文明。文明社会都是信用社会，运行成本肯定是最低的。从北欧看，确实如此。

什么是国家的核心利益？普通民众的利益才是。那些虚头巴脑的如“让美国再次伟大”之类的说辞，实质上都是政客们谋私的幌子而已，与百姓的关系不大。

文明社会，人活得有尊严，就连野生的禽兽，也活得自在。这里到处可见野生动物。住下的第一天，是挪威的马尔摩市，第二天早上起来，我去边上的公园画画，看到两只长着长耳朵的白色野兔子，穿梭于树林间。我走近到一米了，才跳一下，还不忘回头用红眼睛瞪我一眼。而海鸥、乌鸫等鸟类，我们在斯德哥尔摩市政厅广场上吃饭时，它们居然直接钻到桌子底下，甚至飞到桌子上，一点也不怕人。海边的码头上，成群的海鸟、野鸭蹲在礁石上晒太阳。公园的草坪上，许多鸟类在散步，一点也不怕人踩。

在塔林的最后一天，我们有三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我选择了去古堡边的公园里，静静地坐在木质靠背椅上晒太阳。我一边画公园的古堡古树，一边用饼干喂着公园里的飞鸟，连最胆小的麻雀也飞到跟前抢食。此时清风徐来，没有标语，没有禁令，没有喇叭，没有叫卖，除了鸟鸣，简直是万籁俱静。如此良辰美景，让我心旷情怡。

我想起两千多年前孔子与他的弟子们的一段对话。

孔子问他的弟子们，希望过什么样的美好生活？子路说，我想当总理，三年时间，让国家富强。孔子笑笑。冉求说，给我一个小邦国，我会让百姓富足。但是精神文明的事，我办不了。孔子问公西华，你呢？公西华说，我想当主持人。曾皙说，我同他们三人不一样。孔子说，不妨说来听听。曾皙说，我希望在暮春的阳光下，我与朋友、孩子们一道，踏青、沐浴、迎风而舞，太阳下山了，我们就歌咏而归。孔子说，好啊，同我的想法一样啊。

我之所以想起孔子所要的生活，是因为眼前之景象，仿佛与他的理想符合，而且还有飞鸟相伴。这确实也是我们应有的美好生活。

发了两个多小时的呆，时间就到了，就往集合的地点去。

2025年6月10日写于杭州西兴古渡

作者简介：赵宗彪，作家、画家。著有《木上江南》《万物有灵》《山河故人》《史记里的中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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