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黄马鹤林寺：托起一代画圣八大山人

文/南昌熊明

久闻南昌县黄马乡介岗鹤林寺大名，传说是三百多年前一代画圣八大山人出家之地。乙巳初夏，我因了回蘭禅寺真知法师的的缘分，终于登临鹤林寺遗址，参访八大山人旧踪。

初见真知法师，还是前年蒙芳滟居士驾车得以见过。他避居乡野，支撑门庭。用心弘法，大振圆音。我们到到达寺里，一群农民工正在翻修屋面，忙着盖瓦。却是前些时日大风大雨，寺里受灾，瓦片飞扬，屋里漏水。回蘭禅寺，不容易！

真知法师于新修茶室赐坐，泡茶，赏美景。不亦快哉！近处田畈，禾苗青绿。远处山丘，郁郁葱葱。更有白鹭翱翔，斑鸠群飞。美妙至极，不可言说。

真知法师做向导，沿公路迤逦而行，去黄马介岗探寻鹤林寺遗址。一路上的森林壮阔，山丘起伏，农舍俨然，景区连绵，黄马乡真是个神仙境地。“白虎岭林场”“江西凤凰沟风景区”等旅游路牌掠过眼前，令人心驰神往。尤其是铮亮的柏油马路，简直出人意料。

在样的偏僻之所，居然公路修得成旅游公路一般，而且还有茂密的森林，很是震撼。

车子大约在公路上走了半个钟头，拐进一条泥路。真知法师说，鹤林寺到了。下得车来，果然在一座小山丘下，立着两扇残墙断壁。一座立在荒野之中，大概是东边的位置，就是原城纪景区里突兀眼前立着的那一扇残墙的原型。另一扇残墙立在公路边上，还有一道红石的拱形门，大概这里当年是鹤林寺的山门吧。

真知法师领着我们穿过竹林，走过一道铁丝网，沿着田畈路进入鹤林寺遗址。遗址荒草没膝，无从下脚，也不敢下脚，万一毒蛇咬上一口岂不糟糕？我只是远远地望望那一道断墙——墙头上也是乱草如蓬，在风中招摇。墙体用木头横竖几道夹住，另外还打上几根斜撑着的木头，确保拿到残墙断壁不至于坍塌委地，也不晓得什么单位如此殷勤呵护这三百多年前的画圣遗迹。那道山门断墙，也同样是枷杠锁身。好比垂暮之年的老人，苟延岁月。

大明朱家王朝，以一只讨饭的破碗起家，用一根夺命绳索终结，也算是朱家的宿命造化。朱家王朝的覆灭，苦了那个早已经退出皇家宗室身份，准备凭科举考试获得荣华富贵的朱耷（真名已不可考，姑且从众呼之）。朱耷据说是封在南昌的宁王之后，但按照朱明体制，王爷后裔封爵累代递减，朱耷的父亲已成尉官，俸禄不能养家糊口，只好卖画为生，以至于“孜孜晓夜”而过劳死。

朱耷考取秀才的次年，满清攻破南昌。朱耷没有得到朱明皇室的福利，却被满清贴上了朱家王室的标签，他凄凄惶惶，遁隐山林，苟且偷生。1648年，朱耷逃到这黄马介岗的鹤林寺剃度出家。后又隐居奉新耕香院，1674年，老友黄安平为他画了一幅全身像，朱耷亲自篆额“个山小象”，并题跋六篇。饶宇朴、彭文亮等亦题跋、作诗画上，成为后世研究朱耷生平的重要资料。他的艺名很多，“八大山人”只是其中一个，知名度也最高。

朱耷逃亡，也真有本事。往山里跑，往庙里躲。以书画养身立命，与青灯黄卷为伴。大概顺治、康熙之类的人物还没有发明内查外调、检举揭发这一套机制，更无用一个二维码锁定每一个人行踪的绝招，导致朱家遗民朱耷成了漏网之鱼。

朱耷在康熙放松对故明宗室的追杀后，他又以王室成员身份招摇过世，还刻有一枚印章：西江弋阳王孙，全然不怕被满清杀头了。他甚至从奉新跑到抚州临川，找故交胡县令套近乎，指望胡县令帮他造房子，娶老婆。谁知道那个胡县令很讲政治，死守底线，只把他当酒囊饭袋加以利用——每有宴会，请他入座吃喝，微醺之间，撺掇他挥毫泼墨，写几幅字，画几幅画，作为胡县令送人情的伴手礼，无限榨取朱耷的剩余价值。朱耷眼看倚杖胡县令成家立业的愿望落空后，遂下决心与胡县令决裂，与过去告别。他装疯卖傻，撕裂僧袍，从抚州徒步走回南昌，终日与一班书画朋友唱酬，经过澹雪和尚等人的推介，声名远播，名动官场。寿高八十，名垂青史。朱耷的一生，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鹤林寺遗址已成荒芜废墟，尽管许多人都尊八大山人为画圣，省会南昌城里还建有纪念馆、真迹馆，奉新县还恢复建了耕香寺。惟不知道这藏在深山一隅的鹤林寺，什么时候会引起有关部门的重视，集合僧俗两众，重建鹤林寺，擦亮朱耷故里的金字招牌，链接八大山人的萍踪浮影。深挖八大山人出家地的历史文化，岂不是一件利在当代，功在千秋的大好事？？

发展文旅项目，绝不能停留在跟风、抄袭、复制等模式，那种短视行为，在流行风过后，必将一地鸡毛，如淄博、古城、美食之类。只有立足本土，深耕本土，发掘本土独有的历史人文资源，或许才能够长盛不衰。比如千古名楼滕王阁，也只是因为一篇文章而几经兴废，依旧傲然矗立在赣江之畔，成为南昌文旅的招牌。为什么摆着现成的一个历史文化名人、一代画圣——八大山人这样的金字招牌而不加以拓展开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