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武林到之江的文化朝圣
2024年9月的杭州,桂花飘香。
四年了,时间飞逝。
2020年10月,我们曾到富阳黄公望村游览,位于浙江省杭州市富阳区东洲街道下辖村,在那青山秀水间感受着《富春山居图》的实景魅力。如今,当我跨入博物馆门槛的那一刹那,就被一种神圣庄重的气息包围了。从真实的山水到艺术的画卷,这种时空的转换让人格外激动。
2024年9月的清晨,我怀着朝圣般的心情踏进浙江省博物馆之江馆区。
这座现代化的文化殿堂刚刚度过开馆一周年,正以最隆重的姿态迎接八方来客——那幅传世名作《富春山居图·剩山图》真迹,正在四楼的富春山居厅静静展出。
站在这座崭新的博物馆大厅里,我不禁想起浙博近百年来的变迁历程。
从1929年始建于孤山的江南园林式建筑,到2009年落成的武林馆区现代化展厅,再到如今这座占地10万平方米、拥有20个展厅的之江新馆,浙博的每一次搬迁都见证着时代的发展和文化事业的兴盛。
钱塘江水滔滔东流,正如文化的传承生生不息。
三代场馆话传承
刚一踏入博物馆,我就感受到了一种神圣庄重的气息扑面而来。
宽敞明亮的大厅里,参观者络绎不绝,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期待与虔诚。
我知道,他们和我一样,都是为了那幅“画中兰亭”而来。
回想浙博的变迁历程,不禁感慨万千。
孤山馆区那古色古香的江南庭院式建筑,承载着近百年的文化记忆,至今仍在西湖畔静静矗立。
而位于西湖文化广场的武林馆区,从2009年到2023年,十四年间默默守护着包括《富春山居图》在内的众多国宝。
2023年5月4日,武林馆区完成历史使命正式闭馆,那一天,无数市民和文物爱好者赶去做最后的告别。
如今的之江馆区,代表着浙博发展的新纪元。
这里不仅有浙江省博物馆,还集结了省图书馆、省非遗馆、省文学馆,共同组成之江文化中心。
从孤山到武林,再到之江,每一次迁徙都是一次升华,每一座场馆都见证着浙江文化事业的蓬勃发展。
正如古人所言:“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无论浙博身居何处,因为有了这些文化瑰宝的陪伴,都成为了杭州城里最神圣的文化殿堂。
武林时代的高光时刻
乘电梯到达四楼,“山水之间——《富春山居图》人文数字陈列”的展厅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工作人员告诉我,自展览开始以来,除了闭馆日,每天都需要排队等候,人多的时候甚至要等上两个小时。我心中暗想,这何尝不是一种朝圣?为了一睹真容,两个小时的等待又算得了什么?
待的时间里,我想起了2011年5月11日那个特殊的日子——《剩山图》从武林馆区启程赴台与《无用师卷》合璧展出。那是武林馆区的高光时刻,时任馆长陈浩激动地说:“这是大家圆梦的一天。”那一刻,分离360年的两段画卷终于在台北故宫重新相聚。
如今在之江馆区,虽然我看到的依然只是《剩山图》,但那份期待合璧的心情却是一样的真切。毕竟,真正的艺术是没有地域界限的,正如黄公望当年在富春江畔所感悟的山水真意,早已超越了一卷画的物理存在。
初见真容忆临摹
当我终于走进展厅,站在那个特制的展柜前时,时间仿佛静止了。那就是它——《富春山居图·剩山图》,纵31.8厘米,横51.4厘米,虽然只是原画的前段,但那股磅礴的气势依然扑面而来。
想起多年前学习山水画时,也曾无数次临摹过《富春山居图》。那时对着印刷品,一笔一画地揣摩着黄公望的用意,试图理解那些“长披麻皴”的奥妙。今日真迹就在眼前,那笔墨的厚重,笔锋的变化,墨色的层次,都历历在目,与我当年临摹时的想象大不相同。
真迹的魅力是任何复制品都无法传达的。那些看似简单的线条,在宣纸上留下的每一个痕迹,都承载着画家当时的心境、手法和对山水的感悟。我仿佛能看到79岁的黄公望在富春江边写生的身影,能感受到他七年来反复推敲每一笔的执着与用心。
黄公望的笔墨在纸上静静述说着六百多年前的故事。那是元代至正七年(1347年),79岁高龄的黄公望开始为道友无用师绘制这幅传世之作。“至正七年,仆归富春山居,无用师偕往,暇日于南楼援笔写成此卷”——画上的题跋依然清晰可见,仿佛还能听到老人家在南楼上挥毫泼墨的声音。
火劫余生的传奇
凝视着这幅画,怎能不令人想起它那传奇而悲壮的身世。明末清初,收藏家吴洪裕临终前竟要将此画投火殉葬,幸亏他的侄子眼疾手快从火中抢救,但画作已被烧成两段。前段成了眼前的《剩山图》,后段则是现藏台北故宫的《无用师卷》。
看着画卷边缘那些焦黑的痕迹,当年那场劫难的惊心动魄至今令人心悸。火光中的抢救,不仅拯救了一幅旷世名作,更为后人留下了“山水合璧”的永恒话题。
这种因痴爱而险毁,因机缘而获救的经历,是中华文化传承路上的一个缩影。多少珍贵的文化遗产,都是在历史的风雨中侥幸存留至今。我们今天能够站在这里欣赏这幅名作,实在是莫大的幸运。
笔墨中的山水情怀
细细观赏这幅《剩山图》,虽然只有短短的51.4厘米,但黄公望那独特的”长披麻皴”技法展现得淋漓尽致。墨色枯润相生,层次分明。每一笔都蕴含着画家对富春江山水的深情眷恋,每一墨都诉说着一个隐士的山水情怀。
画中的山峦起伏,树木葱郁,江水悠悠。虽然我无法亲见完整的原貌,但从这残存的片段中,已能窥见黄公望心中那个理想的山水世界。这里没有人世的喧嚣,只有自然的和谐;没有功名的追求,只有心灵的宁静。
想起当年临摹时的困惑,如今看到真迹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些看似随意的点染,都有着精确的位置;那些看似简单的线条,都有着深刻的内涵。这就是大师与常人的差别——不在于技巧的华丽,而在于对自然的深刻理解和对艺术的纯粹追求。
跨越时空的对话
站在画前,我仿佛与黄公望进行着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这位半路出家的画家,经历了仕途的挫折,人生的起伏,最终在富春江畔找到了心灵的归宿。他用七年时间,倾注毕生心血完成这幅杰作,为后世留下了中国山水画的巅峰之作。
而我,作为一个21世纪的观者,在这个现代化的博物馆里,竟能如此近距离地与这位古代大师的作品相遇,这本身就是一种奇迹。科技的进步让文物得以更好地保存和展示,让更多的人能够领略古人的智慧与才情。
正如古人所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今天我们不仅可以在书中了解古代艺术,更可以亲眼目睹这些传世珍品,与古人进行心灵的对话。这种跨越时空的相遇,让我们更加深刻地理解了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
新馆的现代化呈现
看着展厅里的数字技术展示,《剩山图》与《无用师卷》通过高科技手段实现了虚拟合璧,完整的《富春山居图》再次呈现在世人面前。这种现代科技与古代艺术的完美融合,正是之江馆区的一大特色。相比于武林馆区传统的展陈方式,这里的“数据驱动、深度互联、智能引领”让观众能够更全面、更深入地了解这幅名作。
我不禁想起那些曾经在武林馆区与《剩山图》“朝夕相处”的文物专家们。书画部研究员王小红曾说,每次看到这幅画,就像是在看一位故人。如今画作搬到了新家,相信它在这里会遇到更多的“故人”,也会结识更多的新朋友。
2011年,两画曾在台北故宫实现了真正的合璧展出,那是360年后的首次团聚,令无数人为之动容。我不禁期盼着,有朝一日,这两段分离的画卷能够在祖国大陆重新合璧,或许就在这座崭新的之江馆区里,让更多的同胞能够亲眼目睹这幅完整的旷世名作。正如温总理所说:“画犹如此,人何以堪。”艺术无国界,文化本一家,真正的名作理应为全人类共同拥有和欣赏。
传承中的新生
参观时间到了,我不得不离开展厅。回望那个展柜,《剩山图》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就像600多年来一样,默默地见证着历史的变迁,承载着文化的传承。
走出博物馆,我又想起了浙博的三次迁徙。从孤山的江南韵味,到武林的现代气息,再到之江的未来视野,每一次搬迁都是一次新生,每一座场馆都承载着不同时代的文化记忆。《富春山居图》也在这个过程中,从深藏库房的珍品,变成了能让更多人近距离欣赏的文化瑰宝。
这种变化本身就像是一个隐喻——文化的传承从来不是静止的保存,而是在时代的变迁中不断焕发新的活力。正如黄公望当年从官场失意的文人转变为山水画大师,浙博也在历史的长河中完成了自己的华丽转身。
走出博物馆,秋日的阳光洒在脸上,远山如黛,钱塘江水波光粼粼。我想起黄公望当年在富春江畔写生的情景,那份对山水的痴迷,对艺术的执着,至今仍能深深打动每一个观者的心。也许,真正的山水不仅在画中,更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中。那份对美的追求,对自然的热爱,对精神家园的向往,正是《富春山居图》穿越时空,至今仍能打动人心的根本原因。
这次之江馆区的观画之行,不仅是一次艺术的洗礼,更是一次精神的朝圣。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能够静下心来,与古人对话,与经典相遇,实在是人生一大幸事。而浙博三代场馆的变迁,也让我们看到了文化传承的生命力——它不是博物馆里的陈列品,而是活在每一个时代、每一个人心中的精神财富。
山水长存,经典永恒。《富春山居图》将继续它的传奇,浙博也将在之江新馆开启新的篇章。而我们这些有幸一睹真容的人,也将把这份美好和感动永远珍藏在心中,连同那些关于场馆变迁的记忆,一起成为文化传承路上的见证者。
今天,当我们的文化根基扎得越深,我们的民族精神就越清明,我们的文化自信就越坚定。
《富春山居图》,不仅是中国山水画的巅峰之作,更是中华文化生生不息的见证。
(作者旅居杭州,喜欢在行走中发现故事,在故事中感悟人生,本文记录了2024年9月在杭州浙江省博物馆之江馆区的观展见闻。文中所有照片均为作者拍摄)
来源:北京号
作者:梁慧芳-墨渊芳
还没有评论,来说两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