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成拾零 | 语闻·在路上

农历七月初，我们夫妇去了趟山东半岛最东端的荣成。东道主是我儿时邻居并一起当过知青的韩大姐，她十多年前就在荣成买了房避暑，退休后几乎每年都去住半年，已能说一口地道的方言。我们以前到过荣成，大姐问这次想看什么？我说不去热门景点，看什么您安排。大姐笑道，那好，咱们这次就以“村游”为主，其他顺道看。

各美其美

滨海渔村对内陆游客最有吸引力。此行我们看了东楮岛、大庄许家和烟墩三个村，它们有共同之处，如村子历史悠久、海草房保存完整、渔业和海水养殖业发达、旅游季火爆等。然而，它们又各美其美。

沧桑扑面的老海草房

东楮岛村三面环海，布局鲜明，西边是小楼林立的新村，东边是以海草房为主的旧村，一路之隔的村北就是大海。如今以石为墙、海草苫顶的旧房已大多改建为民宿，名字雅的极雅，俗的大俗，暑期和假日一房难求。闲逛中我们走进一家茶餐厅，正在忙碌的女主人一眼认出韩大姐，立即上前招呼，连珠炮似的荣成话透着直爽和热情，若不是大姐一再婉辞，怕是要被留下午餐了。看完乡村记忆馆等，趁大姐给妻在海边照相，我走近一座红门红窗的海神娘娘庙，不经意间发现庙门楼覆瓦与“碧海平波”横匾间结着个大蜘蛛网，再细看蛛网前对匾中的“平”字，后对殿内的海神娘娘，瞬间“往往（网网）平安”的谐音梗蹦出脑海。上车后我当趣事说给大姐，她笑言这里的海神娘娘可灵了，当地渔民出海前都来祭拜。

东楮岛村海滨景观

走进俚岛镇大庄许家村时，正是蒙蒙细雨。村东即大海，海滩上铺满鹅卵石，被称作“纹石滩金海岸”。一条与村名相同的小河穿村而过，海草房顺河而建，雨雾里多了分水乡的柔美。几座老屋格外吸睛，有的屋顶罩着渔网，像灰白头发上拢着发网的老妪；有的屋顶表面似结了层壳，冒出几簇类似蕨类的干瘪植物，像头生寿斑的老翁；不远处还有250余年历史的许家祠堂等。我们夫妇拍了张打伞而行的合影。

大庄许家祠堂

烟墩角因村东南山顶设有烟墩（烽火台）而得名。它依山傍海，景色秀丽，尤以每年十一月至来年三四月观赏来此越冬的大天鹅而闻名遐迩。盛夏的烟墩角游人不多，反倒显出渔村原有的宁静和闲适。在冬春看大天鹅最佳的海湾旁，几十只海鸥被游人吸引来，随着大人孩子高高抛起掰碎的面包和肉肠等，海鸥盘旋俯冲，腾起阵阵欢声鸟鸣。大姐也被热闹的氛围感染，从挎包里掏出饼干递给我们，一起加入这聊胜于无的人鸟同乐。

人杰地灵

荣成人杰地灵，仅新中国成立后被授予的将军就有50多位，其他各界也涌现出无数名人和英模。我们这趟“村游”，参观了东墩村的谷牧故居和西滩郭家村的郭永怀故居。前者慕名而至，后者有缘相遇。

东墩村形成于明嘉靖年间，至今村内仍有1500余间海草房，街巷纵横，绿树掩映。谷牧故居位于村西南，三进四合院海草房始建于清嘉庆年间。1912年，谷牧出生于此，在这里度过了童年和少年时代。新中国成立后，谷牧曾担任过济南市第一任市委书记兼市长，特别是他为推动我国改革开放做出了卓越贡献。所以作为济南市民和改革开放的受益者，我向大姐提出一定要去东墩村看看，以表达我们对谷牧的敬仰。

海草房

走进西滩郭家村纯属偶然。多年前大姐曾在这个村借住，那日外出路过，她说为发展中国核弹与导弹等事业作出重要贡献的郭永怀先生就是这个村的，并提议去看看。小村已几乎完全是个新村，一排排石砌瓦房整洁有序，不少院门前种着菜、花和已挂果的猕猴桃等。郭永怀故居是一座海草房院落群，重新修复后于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56周年纪念日那天对外开放。1999年郭永怀被追授“两弹一星元勋奖章”，是获奖的巨人群体中唯一一位烈士。一颗以郭永怀命名的小行星，在遥远的天际永远地凝望着他的故乡。

西部莱子

荣成自古滨海却不闭塞，大量移民从西邻胶东各县及山东中西部乃至外省迁徙而至，他们与本地先民的后裔融为一体，共同建设了美丽富饶的荣成。至今当地民间仍将荣成以西来的务工经商者，不无幽默地称作“西部莱子”。

留村，三面环山，一条小河蜿蜒绕村，绿树夹岸。我们的车缓缓穿过村子，颠簸的路旁除海草房、老井、祠堂外，间或闪过画家屋、根雕室等。这个村的祖先程氏来自元代河南洛阳，他们辗转千里，见此地山清水秀又靠近大海，便落脚成村，并望后人世代留居。村西的元代程氏家族墓群，是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地上现存7座较完整、上部形似陀螺的石墓，部分石墓下端仍可见雕刻的人物、狮子和花草等纹饰。远远望去，薄雾里的青灰色石墓像一座座缩小版的蒙古包，不由让人联想起那段血雨腥风与短暂辉煌交织的历史。

留村一景

在我的认知里，古树一般常与名山、寺观相伴，像莒县浮来山定林寺的4000余岁银杏王，长清五峰山、灵岩寺的数棵千年古银杏树等。然而渠隔村和东苏家村的两棵相传植于唐末的古银杏就长在各自村口，它们一雄一雌，主径围约5米，高30多米，树冠浓密如云。据说渠隔村、东苏家村的始祖分别由元代胶东文登和明代四川梅县迁来。古银杏树见证了两个村先民的迁徙、村落的形成和发展，两个村也把他们张氏、苏氏的宗祠建在古树旁；古树与祖先一起享用赓续不断的香火，也共同护佑村子的世代兴旺。

与两棵拔地参天的古银杏树相比，东苏家村西800余岁的古朴树，虽高不过10余米，可树身扭曲斑驳，更显苍虬和桀骜。尤其古树原本从几块半人高石硼缝隙中长出，根系粗壮，膨出后又如巨蟒将石硼反缠，形成独特的“根抱石”。在大姐指点下，我和妻按当地习俗虔诚地绕树三圈，祈求家人安康。与古树对视间我悟出一个理儿：只要自己不倒下，任何外力也奈何不了。

海鲜诱惑

著名作家张爱玲在小说《色戒》里写过一句话：“通往男人的心通过胃”，后被演绎成几乎家喻户晓的“想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男人的胃”。不知怎的，我在荣成吃海鲜时，几次想到这句话。

下高铁的第一顿饭是大姐在荣成家里为我们接风，一桌丰盛的海鲜：海蛎子、扇贝、花蛤、海虹、海蛏子、小螃蟹、小海螺等，或蒸或煮或炒，鲜香扑鼻。大姐边热情让着边有些歉意地说，现在是休渔期，只有这些贝类，不过是我一早去码头买的，绝对新鲜。其后几天，大姐又带我们去一些不起眼的饭店，仅第一次吃到的饺子就有鲍鱼、海螺、八爪鱼、虾爬子等馅的，尤其是花鲢鱼馅大饺子，近一拃长，令我们大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