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响起的时候,我正坐在紫竹林的石阶上。
那声音穿过雾气、穿过竹叶、穿过我的耳膜,却到不了更深的地方。有些东西是叫不醒的,比如装睡的人,比如"死心"的心。
普陀山的清晨总是这样,湿润、清冷、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距离感"。我喜欢这种距离,它让我想起上海弄堂里的那些个清晨——不,其实一点也不像。这里的安静是真的安静,不像上海的安静,总掺杂着隐约的喧嚣,仿佛随时会被打破。
竹林里有风。风声、叶声、鸟声,还有远处海浪的声音。四种声音混在一起,倒成了一种"无声"。
我想起那个人曾经说过的话:"你总是这样,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现在想来,也许他说得对。晨钟就是晨钟,风就是风,为什么要赋予它们那么多"意义"呢?
但人就是这样的动物,总要给自己找些什么来想。想得多了,就觉得累。想得少了,又觉得空。
紫竹摇摆着,一下又一下,像在摇头,又像在点头。我突然明白了什么叫"禅意"——不是因为理解了什么深奥的道理,而是因为疲倦了,疲倦得不想再去理解什么了。
这里的僧人很早就起来了。我看见他们在晨光中走过,脚步轻得像没有重量。他们的脸上有一种我羡慕的"无事"神情。那种神情我见过,在很小的孩子脸上,在某些老人脸上,在睡着的人脸上。
是的,睡着的人。
我忽然想,也许叫不醒的不是心,而是我。我一直以为自己很清醒,清醒得可以看穿世事,清醒得可以不被任何人任何事所迷惑。但也许,真正的清醒是另一种状态——像这些竹子一样,只是安静地生长着。
晨钟还在响。一下,又一下。
我闭上眼睛,让那声音穿过我,穿过这个早晨,穿过这片竹林,消失在海风里。
然后我起身,拍拍身上的露水,沿着石径往回走。
回头看一眼紫竹林,它们还在摇摆着,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好像我从来没有来过。
这样也好。
有些"醒来"是不需要见证的,有些"沉睡"也是不需要解释的。就让晨钟继续响着吧,叫醒那些该醒的人,叫不醒那些不想醒的心。
至于我,我只是一个路过的人,在一个普通的清晨,坐了一会儿石阶,听了一会儿钟声,想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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