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汪允祥
李峰把解放牌卡车停在服务区角落时，暮色正把连霍高速的路面揉成一片模糊的金箔。车载视频里的风沙声从破了角的扬声器漏出来，新疆戈壁的砾石在屏幕上滚过，像谁撒了一把碎星星，落在那个山东司机蜷缩的驾驶室里。
维吾尔族大叔递馕的手糙得能看见裂纹，却把温水壶裹在羊皮袄里焐着。“病好之前，我的毡房就是你的家。”字幕跳出来时，李峰的指节在方向盘上捏出了白印——三个月前，他的老伙计王建军也是这样，在格尔木的风口上咳得直不起腰，最后是藏族向导扎西把他架进了牧民帐篷。
视频里的卡车终于挂上了苏H牌照，苏北平原的麦田在镜头里铺展开时，李峰抹了把脸，却摸到一手凉。手机在裤兜里震了三下，是车队群里的消息：老陈的车在独库公路陷进雪窝了，坐标发在群里，谁离得近？
他看了眼导航，离独库还有四百公里。仪表盘的油量指针往下跳了一格，像颗悬着的心。去年冬天王建军在唐古拉山抛锚，也是这样的雪夜，群里二十多个司机隔着两千公里接龙报位置，最后是路过的哈萨克族师傅阿力木带了铁锹过去。那天李峰在驾驶室里守了一夜，盯着群里不断刷新的定位，直到凌晨五点看到“已脱困”三个字，才发现挡风玻璃上的冰花已经冻成了树枝的形状。
发动卡车时，车载电台突然飘出一段秦腔，调子拐得又高又颤。李峰想起第一次跟王建军跑新疆，两人在星星峡的关卡外等放行，王建军哼着这段戏，说他爹以前跑运输，在秦岭里遇过塌方，是当地山民把车抬出来的。“咱们跑大车的，走的是路，交的是命。”王建军拍着他的肩膀，烟蒂在夜色里烫出个小红点。
凌晨两点，车灯劈开独库公路的雪幕，李峰看见老陈的车斜在路基上，像头受伤的骆驼。老陈裹着军大衣在雪地里跺脚，看见他来，嗓子哑得说不出话：“发动机冻住了，我怕……”
“怕啥？”李峰从车上搬下喷灯，“去年扎西在可可西里给我修过车，零下四十度，他手冻得流脓都没停。”喷灯的火舌舔着发动机外壳，雪水顺着车辙往下淌，在地上结成冰棱。老陈突然指着远处，李峰抬头，看见两束车灯从雪雾里钻出来——是群里的老张和维吾尔族小伙艾力。
“艾力说他知道有条近路，能绕开结冰路段。”老张跳下车，搓着冻红的手，“他爹以前跟我跑过南疆，说咱们司机都是兄弟。”艾力笑着递过来两罐热奶茶，罐身还带着体温：“我阿爸说，在戈壁上，只要有奶茶，就没有过不了的坎。”
四个小时后，卡车终于驶出独库公路，天边泛起鱼肚白。老陈非要请大家吃早饭，小饭馆里，艾力给每个人盛了碗手抓饭，说他要跟李峰跑一趟苏北，“我想看看淮河，我阿爸说淮河的月亮跟塔里木河的一样圆。”
李峰看着艾力年轻的脸，突然想起视频里那个新疆大叔。车窗外，朝阳把公路染成金色，他仿佛看见王建军的车在前面开着，哼着那段秦腔，烟蒂在风里划出一道弧线。手机又震了一下，是车队群里的新消息：老李，听说你们在独库救了老陈？下次我跑西藏，要是遇着事，可就靠你们了！
李峰笑着回复：“放心，只要在路上，就没有孤单的车。”他发动卡车，车轮碾过晨光，远处的雪山在蓝天下闪着光，像无数双眼睛，望着这条延伸向远方的路。艾力突然指着窗外，喊了一声：“看，淮河！”
李峰抬头，看见淮河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岸边的麦田里，麦穗正随着风轻轻摇晃。他想起王建军说过的话，想起新疆戈壁的毡房，想起独库公路的雪夜，突然觉得，那些在路上遇见的人，那些伸出的手，就像天上的星星，虽然隔着遥远的距离，却总能在黑暗里，为你点亮一盏灯。
卡车继续向前驶去，淮河的月亮还没升起来，但李峰知道，等夜色降临，那轮月亮一定会像艾力说的那样，又大又圆，照在这条连接着戈壁与平原、雪山与河流的路上，照在每一辆奔跑的卡车身上，照在每一个在路上的人心里。
作者简介：
汪允祥，全国中小学作文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中高考作文实战专家，26年专注于中小学作文教学研究 。半岛小作家、半岛学生记者特邀顾问，《十月少年文学》特聘讲师，百佳散文名家，《宁古塔作家》主编，《燕京文化》签约作家，第六届“小作家杯”青岛赛区组委会主任，“半岛杯作文大赛”西海岸赛区组委会主任，《小荷轻舞》主编，出版散文集《我把春天送给你》等多部，在报刊发表作品40余万字。《母亲的面糊子》等12篇文章被多所学校选为阅读理解试题。
为解决中高考语文难题，汪允祥经过多年研究，形成一套独特的语文教学法，短时间内即可解决中高考语文困惑。近8年来，汪允祥创造了一个“中高考语文神话”，连续五年命中国内18省市中考作文，连续三年命中高考作文范围，在全国各地讲解“中高考语文4小时冲刺”数百场，学生中高考语文成绩人均提高5--15分，使上万学子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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