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巨老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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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前的那个周日,我送女儿去春晓的学校。安顿妥当后,看时间还早,便心血来潮,驱车东行,直奔郭巨——想去看看那片久违的海。
走沿海中线,道路没啥改变,只是上方和旁边多了高速公路的高架桥。到六横岛的跨海大桥已经开通,去舟山的新环线高速公路估计也快了。右边就是梅山水道,零星可以看见一些蔚蓝的海水——如在空中俯瞰,将会更美。蓄海多年,梅山湾的海水早已经从混沌的泥黄色变成了澄清的湛蓝。
过了梅山水道的北堤,海水慢慢变黄,但仍泛着隐隐的蓝。听说郭巨码头搬了新址,便顺路去看看老码头。大门敞开着,前往六横岛、桃花岛、虾峙岛的牌子依然高耸,但已是人去楼空。我站在海堤上,见淤泥堆积,几乎与引桥齐平,想来这正是码头东迁的原因。这片滩涂曾有人养殖蛏子、泥螺,如今也已荒废。东侧海面上矗立着巨大的桥墩,莫非又将建起一座跨海大桥?
新码头在原联合村区域,升螺圆山的对面,名为“北仑峙头车客渡码头”。候车室的玻璃幕墙是深蓝色的,接近天空和深海交汇处的颜色。不由得想起我在郭巨工作期间的往事,如今沧海桑田,往事已无痕。
峙头码头旁是东方电缆公司未来工厂,最显眼的是高压立塔,淡蓝色的外表,高168米,仿佛直插云霄。
站在宏伟的新码头和未来的工厂前,感到了一种磅礴的时代推力。而当我转向那些行将消失的旧景时,一种温柔的力量又将我拽回过去。
联合村柳树地附近的海域,曾是捕捉鳗丝的地方。鳗丝是鳗鲡的幼苗,鳗鲡又叫白鳝、鳗鱼等,宁波人叫河鳗,是一种江河性洄游的名贵鱼类。它的生长过程极为奇特,先是在海水中产卵成苗,然后鳗丝进入淡水中成长,长大后再次回到海中产卵。每年春季,大批鳗丝孵化后,成群结队地从大海进入江河口,形成鳗苗汛。
鳗丝很贵,有的年份一根鳗丝的收购价要10余元,人称“软黄金”。郭巨靠海,有不少河流的入海口,每年也会有鳗丝的汛期。每年的11月至第二年的4月15日前后,是本地捕捞鳗丝的好时机,之后进行人工养殖。
捕捞鳗丝是个辛苦活,根据潮水的情况,一天要去查看四回。起网一般是在潮水比较平缓的时候,捕捞鳗丝的渔网是专用的,网眼特别细。渔民选择在海流比较平缓的海涂上,在低潮位的时候把长长的竹竿深深打进泥涂里,至少有三四米深,以此作为固定的桩基,上面拴上绳子,系住渔网。渔网用三根竹竿撑起来,成三角形状,底部通过绳子和海底的桩基连接,整张网是和海面垂直的。浮在海面上的那根毛竹两头系着两个大的泡沫浮子,以增加网的浮力,渔网就系在三根毛竹上面。这张渔网随着潮水涨落,不停地“过滤”海水,以俘获海中的生物。
网的底部有个塑料做的保护桶,这是捕海鳗丝的专用工具。保护桶一头大一头小,鳗丝入网后会顺势进入这个保护桶内,避免在拉网时受到伤害。我见过养在桶里的鳗丝,一寸来长,缝衣针大小,全身透明,头部有两个小黑点,这是它的眼睛。
洋涨村的海。
2
沿着海岸线继续前行,来到了洋涨村的小渔船码头。边上停着三艘小木船,是村民捕捉小海鲜的工具。以前曾有十多艘,随着洋涨村的整村拆迁,船也越来越少了。码头两侧各有一片小小的沙滩——北仑沿海多是泥滩,天然沙滩尤为难得。
三艘小木船。
我站在礁石上,闻着淡淡的海腥味远望,对面是舟山诸岛——六横、虾峙、桃花、蚂蚁,都清晰可见。潮水起起伏伏,拍打岩石声声入耳。沙滩是黑色的,沙粒略粗,浪来浪去,抹平了滩面。
难得来一次郭巨,再去看看白中线边上的海岸线。走过中宅岭隧道,眼前就是浙江LNG公司的厂区。我在郭巨时,一期工程已落成,后来目睹二期完工,如今三期项目也快要建成了。公司所在地原是沙湾村,还记得和众人一起救助过一只误落渔网的海龟,将它放归大海。
那是2016年的冬天,村民张师傅在拉起扳罾大网时,发现网里有意外的来客——一只巨大的海龟。因为太重,网被拉破了三张,五个人合力才把海龟拉上岸,据说有150斤重。海龟被困在渔网中,围观的人七嘴八舌议论开了。有人说海龟很值钱,有人说还是放生的好。在街道工作人员的劝说下,张师傅同意放生,并想亲眼看看它回归深海的过程。
海事部门的巡逻艇开了一个小时,到达非主航道的东白莲山海域,这里船少,海水较深,不会对海龟造成伤害。当解开渔网绳索的时候,海龟利用两边的前肢挣脱出渔网,黑黄相间的头高低起伏,似乎在无声地说着感谢。当海龟跃向大海的时候,张师傅恋恋不舍地在旁说:“慢慢走哦!”
海湾。
回忆如潮水般退去。车到光大环保公司的门口,前面有一个小海湾,风景极美。西边乌云蔽日,水汽氤氲,像要下雨——后来听说宁波市中心果然下了一场暴雨。这里曾是光明村,因为光线变弱,平静的海面被染成了天空的颜色。这一片深蓝,有梦幻般的韵味,让人沉醉,使我微醺。一艘杂货船驶过海面,后面跟随着集装箱巨轮。这里是峙头洋,水深浪急,曾盛产黄鱼、鲳鱼等名贵鱼种,如今是宁波舟山港的黄金水道。
看了这么多变幻的蓝色,心满意足。返程之前,又去了一趟郭巨古镇。从寂静的海边忽然踏入市声喧嚣的老街,恍如隔世。老街的喧闹声包裹着独行的我,一种熟悉的陌生感油然而生。仿佛一个时代的浪潮退去,我却还在沙滩上寻找着过去的贝壳。
天色已晚,看到一轮蛾眉月挂在瓦蓝瓦蓝的夜空中。郭巨菜场快要收摊,我最终没买到涨网捕获的小海鲜。懒得回家做饭,便走进一家面馆点了碗海鲜面。红艳的虾蛤,金黄的蛋饺,配上筋道的手擀面——温暖了胃,也抚慰了我这个“曾经的郭巨人”的心。
于是有了这样一首打油诗:
离郭经数载,渡海码头新。
洋涨迷人眼,深蓝令我醺。
村墟无几个,岸线仅三分。
一碗海鲜面,抚平旧故心。
安殷 文/摄
编辑 张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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