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乡风物志
□宋扬
每天清晨上班前,我都绕道一公里去凤翔湖听鸟。凤翔湖位于小城新区十多年前新建起的一个湿地公园的核心区。湖心有一小洲,长约十余米,宽约三米,洲上有一棵很大的黄葛树。这个湖并没有开发游船项目,人迹不至,洲便成了绝对意义上的孤洲。洲上鸟极多,种类却单一。约摸两三百只鹤占据了这一块宝地。
小洲无名,我自个儿把它叫作“鹤岛”。在湖的其他区域,我见过的鸟不下十种,小型的如麻雀、翠鸟等,中型的有画眉、白头翁、斑鸠……甚至更大一些的灰鹰也出现过几次。然而,这些鸟都上不去“鹤岛”。“白鹤亮翅”“鹤舞白沙”,鹤在文学意象中唯美,清雅,但从“鹤岛”十多年来不曾被其他鸟儿染指看来,鹤群固守领地也相当强势。
无论是清晨、上午、中午,还是下午、晚上,“鹤岛”几乎没有绝对安静的时候——哪怕三五分钟。有一天,我深夜去了“鹤岛”。那一次,我从夜里十一点待到凌晨两点。那晚,初夏的夜风有些微凉,风携带了湖水淡淡的鱼腥味,和着“鹤岛”上鸟粪丝丝缕缕的臭,以及野生鸟类身上与生俱来的无以言说的酸骚,一阵阵迎面吹来。大自然如此杂乱而粗拙,腐烂气息让我想要立即逃离。但强忍一会儿后,我竟然感觉那些复合的气息似乎有些新鲜,我竟然有些迷醉于那种新鲜的感觉。我知道,大自然从来都不只是温馨、唯美的,正如纯蓝的天空中也有飞鸟坠落,洁白的雪山之巅也有羚羊被秃鹫啃光的骸骨。每一个物种都有最适合它存活的生境。
那一夜,我听到“鹤岛”传来鹤们音量、音长、音高层次分明而驳杂繁复的声声啼鸣。我屏息敛声地听,从驳杂中分辨出轻轻的“咕……咕”,像笼中的鸽子,猜测那大概是鹤中长者在召开家庭会议并进行语重心长的叮嘱。旋即,树冠在一团朦胧的模糊中突然一阵猛烈抖动,急速扇动翅膀的噗噗声此起彼伏——料想是顽皮打斗鹤正在奋力保持身体平衡。还听到麻雀般叽叽喳喳的一片窸窸窣窣,那大概是新鹤试啼,刚发出生命的第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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